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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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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是的,我是一名睁眼于黑暗里的刺客。”

    “主人说,林瑶,你是我最大的锋刃,你的美貌能扰乱世间,亦能改朝换代。”

    “现世已乱,民不聊生,世儒大礼封闭世间,人民为礼法压抑。你要做一把刀,劈开大厦将倾的朝代;你要做一枚鸩毒,毒死朝代最后的一丝希望;你要做一盏明灯,照亮天下人的大道。”

    “林瑶,这是我们的道,无间之道。”

    “我进宫了,主人在我面前含笑自刎,断绝了我最后一条后路。”

    “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我已活得够久了,够痛苦了。现在我的道已完成了,我成为了古往今来最成功的刺客,因为我颠覆了一个朝代。”

    “现在,我的道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含珠夫人林瑶如是唱道,将一切真相娓娓道来。她出了宫室,豺狼向她扑来,卫道士亦向她杀来。

    她死了,祸国殃民的含珠夫人终于死了,天降大雨。人们把她的头颅挂在城墙上,藏匿了她的下半身,谁也不知道,她死前曾遭受过怎样的侮辱。

    叛军们在地下室找到了宋无思,陪伴他的,是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小宫女。小宫女说她叫林瑶,在含珠夫人宫前伺花,有着含珠夫人一模一样的嗓音,亦或许,身为一个刺客的含珠夫人,一直在模仿这样一个宫女的声音。

    宋无思带着林瑶来到桃源深处,乡间的空气很好,蔓林菲菲。远离是非曲直,皇帝成了一个符号,改朝换代不过是牌位的更迭。两人成亲了,相爱模样邻里羡慕,他们生儿育女,种田织布,一切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五年后的一天,宋无思眼睛里的余毒终于清除了。他睁开眼,天光乍泄,妻子林瑶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女人莞颜,平凡圆脸笼罩幸福的微光。她怀抱着他们的孩子,那般动容。

    他一寸一寸抚摸她的脸庞,他记得林瑶从来不让他摸她的脸,她说自己丑。

    “阿瑶,我很幸福。”宋无思握住她的手,妻子满手薄茧,而他记得林瑶满手滑腻,唯独中指尖端长满了厚茧,一双杀手的手。

    那一个叛军入宫的清晨,他耳力极好。他的林瑶在威胁一个宫女,“不想被凌||辱至死,就走到这地道的尽头。那里有个人在等你,你告诉他,你就是林瑶。”

    “夫人,那你呢?”

    含珠夫人回眸一笑,“去接受我的命运。”

    一切都很好很好,只是她再也看不到了。

    “是的,我生生世世,爱的是你。”宋无思将妻子揽进怀中,他成全了她,他拥有了林瑶,亦拥有了她这一生都望尘莫及的幸福生活。

    台上的灯光暗淡下来,应佑裳抱着白秀,怔怔不能放开。忽然,他听闻台下雷动,转首,两百多人的剧场同时起立,为他们鸣动掌声。乌轧轧全是人,乌轧轧全是声,天地仿佛都响了。

    他瞥见后台里,阮吟坐在方凳上,她紧捂腹部,疼得面部绞起,唯独那双眼,灰烬里闪着光。那光向着舞台,向着观众。

    社员们呼唤阮吟,叫她到前台来,她要与大家一起鞠躬,感谢现场狂热的观众。

    阮吟被簇拥上台,所有社员大喊,“阮社长,阮社长,下面邀请我们最优秀的阮社长上台!”唐宣捧了一束花走过来,紧紧拥抱她,这一夜,是他们人生路上的第一次成功。

    南山话剧社的全体社员向观众鞠躬,阮吟执着话筒,淡淡一笑,“我想感谢很多人,想来想去,还是感谢一个来得实在。”

    全场笑起来,又始终认真听,他们想知道,这个舞台上最瞩目的女主角到底要感谢谁。

    “这个人他……人傻钱多。”阮吟挠挠鬓角,吐舌头做了个俏皮动作,“心眼实诚,人又帅气。”

    “他啊,就是……”

    “应佑裳!!!应佑裳!!!”硬硬男神的迷弟迷妹们吼起来,举起他们制作的香蕉型污得要死的应援牌,大声齐呼,“男神女神在一起,男神女神在一起!”

    阮吟被吓了一跳,以手收声,“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把我们社吉祥物的名字这么羞耻地喊出来。我要感谢的人是个比应佑裳还要硬还要长的土豪好嘛~”

    “不要碧莲。”在场的人心里面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我要感谢的人,他在南山话剧社初创之时,不计成本地帮助我们;在所有人都不信任我们时,成为我们第一个资助者。这么不求回报的土豪,我希望世界上多存在几个,更希望,他只属于我们南山话剧社。”

    “土豪大大,谢谢你资助南山话剧社!”阮吟朝剧场中央深深鞠了一躬,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人群之中。

    南山话剧社的小社员们亦跟着阮吟鞠躬,同时一二三大吼,“土豪大大,我们想给你生猴子!”

    全场爆发轰鸣般的掌声,青春与巧笑笼罩了这个戏剧之夜。

    只有台上和台下的当事人心里清楚,土豪大大,只想跟如今站在台上满身辉煌的那个人生猴子。不,他不愿意再伤害她了,他只愿她能幸福。

    乔皙隐匿在人群里,随人流退去。恍然间,他见一戴鸭舌帽的男子走进后台,他想起那是他为阮吟甄选的某个导演。不是很有名,能力也中上层,正适合她初入娱乐圈合作。这是第一步,一个美好故事,一个最好的开始。

    《祸国》连演了三场,最后一场谢幕后,阮吟晕倒在后台。她□□再次出血,直接被送进了医院,连期末考也没去参加,一直住院住到了放假。

    临近春节,南山话剧社的所有社员都有家,皆回家过年。连去年陪伴阮吟过年的唐宣,也与父母破冰,回到了那个位于南边的高贵城乡结合部,做回自己的城乡结合部小王子。

    阮吟买了好些年货,一家家上门送给自己的任课老师,又到剧院里感谢剧院经理和工作人员的多方照顾。她没想过乔皙会在,上辈子他与乔父乔母的关系虽差,也没差到春节不回家过年的地步。

    由于大病初愈身体异常孱弱,阮吟给自己戴了个小浣熊绒帽,大雪天全身裹得跟个包子一样。她在乔皙住的四合院门口徘徊许久,还是提着年货进了门。

    她本想把年货想办法塞进屋子里,裹得胖乎乎的手臂刚一抬起,糊满冰花的窗棂就推开了。扑棱棱,喷了阮吟眼角眉梢一熊脸。

    白气氤氲中,好久不见的两人又见面了。很近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微微发愣的呼吸。乔皙见她冻得发抖了,单薄眼皮蹙起,不郁且命令道,“进来。”

    男人拖了一条毛毯走出来,不由分说把小女子裹紧,提小浣熊一般捏着颈子提进屋。屋里地暖舒服,他剥了阮吟身上浸满雪水的衣物,拿毛巾给她擦头发。

    阮吟闻到男人身上的味道,单单属于他的,好闻得紧。她脑海一瞬间卡了壳,讷讷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男人说,声音沉郁。

    莫名的,阮吟觉得乔皙变了。慢慢变成了她印象里的那个乔大董事长,阴沉沉的,一点也不可爱。那朵傻了吧唧的小白花,随着冬天隆隆的风,吹散到了天涯。

    乔皙给了她一杯水,柠檬水,带着点点薄荷香味儿。阮吟呆呆盯着,心里燃起一股期待,小爪子捧起喝了一口。正常的,不是那种诡异的斐波那契柠檬水。

    他连报复,也不屑于报复她了。

    他与她的缘分,随着肚子里那个夭折的孩子,彻底断掉了。可这是她阮吟求仁得仁不是吗,还怨得了谁呢?

    乔皙打开了电视机,小荧屏里正在播放《良妃传奇》。跟上辈子不同,这部电视剧竟意外大火。电视预告里“表情帝”左澜的脸被打上了收视福将的标签。

    《良妃传奇》正演到霍恩饰演的小宫女在一次意外之下受到了帝王的临幸,一夜飞上枝头。霍恩属清丽挂长相,气质非凡,角色又讨喜。在小荧屏里一站,很难有人不注意到她。

    阮吟瞧了瞧电视里的霍恩,又瞧了瞧正在看电视的乔皙,他穿件宽松毛衣,看得很是认真。她艰难吞咽口水,“明年夏天,我也会去演一部宫斗戏,也是《良妃传奇》林导演的续作。上一次《祸国》公演,林导演也大驾光临,他看上了我。”莫名孩子似的有股较劲心思,含酸带醋。

    “什么角色?”这句话似乎把乔皙的注意力从霍恩处稍稍吸引了一些过来。

    阮吟有些振奋,挺直了腰板,“皇帝的真爱,回忆里的角色,貌似是个吃货。”

    乔皙颔首,又不说话了,一直盯着荧屏里霍恩的一颦一笑。阮吟心头戚戚,五指蜷缩,又猛然张开,她悄悄起身,向他鞠了一躬,“告辞了。”

    阻止她前行的是突如其然拉过来的手,无意中摩挲她的小幺指,“留下来吃个便饭,你身体不好。”

    “哦。”阮吟不自觉点了点头。

    “留下来陪我过除夕吧,今天吃饺子。”

    “……”顿足。

    鬼使神差地,阮吟留了下来跟他一起包饺子。乔皙厨艺能够完秒五星大厨,他包了土豆肉泥馅、粉丝猪肉馅、青椒肉丝馅、香辣元贝馅、西红柿牛肉馅等等千奇百怪的饺子,包得阮吟叹为观止。

    “要不要给乔叔叔和阿姨送点过去?”阮吟转首问了句。上辈子老俩口好歹当了她五年的公公婆婆,虽为了儿子对她挑挑剔剔,倒也从未亏待过他们。

    “……”乔皙包了个浣熊形状的饺子,无言。

    “你和他们关系不好吗?”阮吟试探问,一边学着乔皙的样子,包各种小动物形状的饺子,她觉得可爱极了。她不知道,乔皙吃饺子只吃韭菜馅,吃沾番茄酱。他所做的一切繁杂的菜式,都只是为了讨得她的欢心。“你要对爸妈好一点,不是谁都能有父母亲人的。”

    乔皙怔然,颔首。

    当天她拉着乔皙给乔父乔母寄刚包好的动物饺子,他俩买来精致的包装盒,打电话喊来工作人员帮忙邮寄。

    阮吟一路唠唠叨叨地,连吃饭也在逼逼,“乔皙,你最好继续学业。phd读了一半,多可惜啊。”

    乔皙埋首,一口一口咀嚼饺子,“你真啰嗦。”

    阮吟耸肩,我行我素。

    那个除夕夜过得异常快乐,他俩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蹲在平阶上燃一小支一小支的无烟烟花。阮吟最后一次逡巡乔皙的脸庞,她似乎明白了,从此以后,两人就再无牵连了。

    当晚阮吟睡得很早,本来她还想看那一年比一年更无聊的晚会,陪乔皙听完难忘今宵。乔皙却坚持她必须休息。她睡在暖烘烘的客房里,睁着眼睛见乔皙最后关了灯。

    很深很深的夜里,乔皙走进房间,在黢黑的空气里,怀抱她。她与他又隔了一层薄薄的空气,他踽踽,“阮阮,你说的一切,我都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