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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海上佳人》特别场(小修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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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导演来找萧故与阮吟,他见两人在小竹林里抱做了一团,男方偏头,薄唇轻触了少女的双唇。副导演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手捂口,作矫情女生状歪歪扭扭跑走了。

    阮吟一脸懵圈,她对现阶段的进展完全失去了引以为豪的掌控。

    事件蒙太奇倒转回到十分钟前:

    萧故圈住她,紧闭双目,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阮吟有点懵,不清楚萧故到底想干嘛。老是杵在那儿又不好。

    萧故不耐烦催促:“快点。”他见过其他秀星开爱的抱抱会,一般对付迷妹,大不了被抱一下,吃一口豆腐。他以往太过较真,迷妹没几个,黑子到一大堆,所以他吐槽倒是厉害,应付女生是下乘中的下乘。

    阮吟思忖了许久,一咬牙,踮起脚尖,往萧故脸庞轻啄了一口。

    萧故僵住了,只觉脸颊痒痒的,心房扑通扑通鼓噪。他与蔡如接了五百场戏的吻,嘴皮都磨破了,却敌不过这小小柔软的轻触。他从未和一个年龄相仿的人接过吻,与蔡如的吻涵盖迫不得已的味道,他忽而心生渴望,想尝一尝真正和年轻女孩子接吻的滋味

    不是为了生存,也不是向上爬的求胜心。

    他明白,他从来都没有与同龄人相恋的权利。

    只是身处淤潭,心向冬阳。

    他怀里的人,小小的身子暖暖的。他侧首,闭眼强硬采撷了少女的唇。

    正此时,副导演眼见了这一幕,下一刻阮吟推开了他。

    阮吟被惊吓住了,紧捂自己胸口:“你不会想就地办了我吧,众目睽睽,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得出来啊!”

    萧故:“……”

    随后,她趁他吃瘪,跟随副导演脚步歪歪扭扭跑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老师!”

    萧故:“……”

    萧故很想毒舌一句,撩者先贱,话到喉头又吞了回去。他无意识轻抚自己的薄唇,这样的感觉真不赖。

    不知阮吟向副导演说了什么,那个娘娘腔的男人并没有将两人在小竹林做的事公之于众。就这样,萧故一脸屎样与阮吟进入了拍摄中。

    《海上佳人》特别场

    (背景资料:这段加戏,发生在大结局之后。女主古落云身死,男主罗秋明加入到抗战队伍中,他倾尽所有身家,将虞都一批军需物资偷渡出去送给了志愿军之后,流落茫茫天涯。他的第一站,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渔舟逐水,桃花夹津。红树落满山涧,花竹散入村家。罗秋明满身风霜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十数年过去,外边换了天地,这里依旧古老而宁静。

    他十分犹疑,近乡情怯,曾经的人和事如今安在否?

    罗秋明想不出该以怎么样的面目去见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他从没爱过她,却在夜深人静时想念她。她弯弯的眉眼,圆圆的脸,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嚷嚷着俏皮软糯的家乡话。她给他制衣,油灯下烧坏了眼睛,转眼哭兮兮依偎进他怀里撒娇。

    然而他还是抛弃了她,远走他乡,投身繁华的大都市,隔绝了这个小地方一切的消息。

    她嫁人了吗?

    她生子了吗?

    她过得好吗?

    他连一句道歉也说不出来,又哪里来脸见她。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留在这个世上他唯一担心的人的下落。

    村口道德牌坊前,一少女赶着牛车之上,她黄裳铜钗,明丽眉眼,好生漂亮;神情低落彷徨,又好生可怜。

    “咔。”

    “第一段不错,罗秋明眼神到位,鸳鸯也不白目了,下一段再接再厉。”导演嚼着后槽牙的烂菜叶,毫不吝啬地鼓励,“下个场景,鸳鸯要用一首牧牛曲引起罗秋明的注意。演鸳鸯的那个谁,咱们这是后期配音,你就随意哼个小兔子乖乖就成。”

    阮吟嘘眼,去你娘的小兔子乖乖。

    萧故不经意间邪魅狂狷地一笑,果然自己的迷妹为自己是下过苦功的。刚才的表现与昨天简直是两个level,爱的亲亲发挥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阮吟表示,她什么都没看到,她只想远离萧故这种显而易见的变态。小屁股往牛车里又挪移了几段,肚子里消化起剧本内容:鸳鸯是与罗秋明一样类型的人,冷情冷心。萧故笔下写得容易,要让饱经世故的罗秋明动容,谈何容易。

    滑轨缓缓将镜头拉向阮吟,少女执鞭,抬头朝那块束缚了无数代人的道德牌坊望了望。她并没有注意到罗秋明,只自顾自挥鞭绳,唱起赶牛的歌谣: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冰与雪,周旋久。”

    导演在监视器前呆傻片刻,诚然这首自编自唱的歌是比小兔子乖乖要好得多。但作为一个新人,这种肆意妄为给自己加戏的行为,着实令掌控一切大局的导演感到不爽。

    灯光师明显打了个颤,导演气运丹田,准备以狮吼功终结阮吟这次随意改戏造成的人工灾变。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少女继续动情呢喃,那么小的声音,低沉沙哑的歌喉似在诉说多少年的旧事,又似在自怜对另一个世界的向往。

    显示器里,方在还左支右绌进入不了状态的萧故,在那么刹那间罗秋明附身。他那双多情的眼睛注视赶牛少女,忆起沉浮多年,十里洋场,最终繁华一梦,两行清泪汩汩流下。

    “三号机,三号机,对准罗秋明,大特写。”中年导演下齿一合,拉出对讲机,即刻命令。

    高高道德牌坊下,少女与罗秋明错身而过,她一双星眼觑了眼眼前泪流满面的沧桑之人。她很错愕,也十分奇怪,摇摇头,还是挺腰赶着牛走了。

    罗秋明没有放弃对未婚妻的打听,十数年过去了,以前那户人家变了地址,庆和县地缘广阔,少有人知未婚妻的行踪。

    第二日,罗秋明在打尖的小客栈外的河沟旁重新见着了那个神秘少女。他在窗边摘一枚鲜嫩欲滴的脆桃子,她铜钗素袜,斜插鬓边,立于河边,回首朝窗边的他诡异一笑,纵身投入了江流中。

    罗秋明笃笃下楼,亦纵身跳入河里。大约游了百来米,好不容易捞起了少女。几经抢救,少女醒来后抓住他衣袖的第一句话是,

    “别让他们发现我,求你了。”

    罗秋明将少女抱进附近的山洞,她低垂着脑袋,说出了她的名字,鸳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鸳鸯。

    鸳鸯不肯说出自己的经历,只一心求死,“这位老爷,你不应该救我。救了我,我还是会死。”她声带被甘洌河水破坏,沙哑低沉,垂着头的眼晦暗不明。

    罗秋明没听她多言,喂她喝了水,独自出去采买物资。这样动不动就求死的小姑娘,他打心眼里不喜欢。他蹙眉摇头,一言不发离开了山洞。

    庆和县市集里一群队伍正挨家挨户地盘寻问底,他们狐假虎威、行止霸道,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赵大老爷家的儿媳妇跑了,官府正集结了衙役,封锁整个庆和县连只鸟也别让它飞出去。”兜售干货的大爷侧身,小声向罗秋明透露。

    大爷绿豆小眼瞅见罗秋明一脸深思,顺带又往他袋子里抓了两把干货,强买强卖外加强行安利庆和县赵乡绅家破事儿集,“赵大老爷是我们庆和县的大财主,家里金山银山堆不完,老婆小妾一个个美似神仙,旱涝保收不说,连官儿也对他敬个三分。人生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那儿子赵龙了。”

    赵财主的儿子赵龙,长得跟猪一样的傻大个,几乎沦为全庆和县的笑柄。这样一个体重以吨计位的青年曾是个扶风少年,准确来说是病得只吊得有一口气。赵大乡绅听信算命先生之语,买来一个小媳妇冲喜。赵乡绅本想如果儿子好不了,就让这个小姑娘跟儿子结冥婚,死也要让两人死一堆儿。

    没想到这喜当真一冲就好了,原本孱弱不堪半死不活的赵龙奇迹般日日转好。赵家喜极而泣,真当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对待那小媳妇儿鸳鸯。从此两人一同生活、一同入学,一同接受新时代的知识。

    随着两人一天天长大,赵龙从清秀少年长成了猪样青年,鸳鸯却一日比一日出落得美。鸳鸯的美貌成了赵家最大的隐患,全家人日防夜防,甚至早早安排了婚礼,也没防得住一颗向往姘头的心。

    “你想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整天对着一张猪脸,心思哪里定得下来?这阵子赵家准备婚事,也是想把两人的事尽快了了,免得夜长梦多。结果棋差一招啊,小媳妇还是跟姘头跑路了。”大爷称了斤两,笑眯眯收钱,一边喋喋不休感慨。

    罗秋明发现离山洞不远的稻草堆旁,一个鬼模鬼样的人朝山洞里觑个不停。那人身形巨大,人畏畏缩缩躲藏着。

    山洞里鸳鸯大口大口吃罗秋明买来的吃食,她瞅瞅头发花白了一半的罗秋明,发现对方也在神色复杂地打量她。

    她停著罢筷,问道,“恩公可是打听到了我是什么人?”

    罗秋明点头,“赵乡绅出五百银元买你消息,小姑娘,整个庆和县都快为你翻了地皮了。”

    鸳鸯狡黠抹脸,继而苦笑,“恩公不妨把我押解去官府,我可告公公多赠500银元以做谢礼。”

    她从头至尾都没叫他救她,也没求他带她走,从头至尾,这个聪明的小姑娘都明白,谁也没法救自己,她逃不出去。

    罗秋明以为鸳鸯真如传言所说,因爱私奔,为爱堕河。因了情人承受不了压力分道扬镳,走投无路之下才想一死了之。

    鸳鸯不符合年龄的讪笑,当夜,她从怀里取出侵染了的钢笔,就着火光在空气里练字。罗秋明见了,想起两人初见之时,她自编自攥的歌。

    鸳鸯边写边道,“恩公,鸳鸯不想做人的童养媳。小时候家里穷,姆妈把我买到了赵家,给小少爷赵龙冲喜。嬷嬷们告诉我,如果小少爷好不了,我就必须下地狱去陪他。”

    “那时我日日尽心尽力服侍少爷,跪在他床边向观音娘娘一遍一遍俯首,求娘娘救救少爷。后来观音娘娘真听了我的话,有一天,他下了床,叫了我一声,鸳鸯。”

    小少爷喜欢上了鸳鸯,他似乎明白鸳鸯怕死,为了让她安心,每日吃不下也使劲往肚子塞吃食。因为那时的鸳鸯迷信,认为人吃壮了,总不会生病。小少爷每吃一口,鸳鸯就笑一下,他可喜欢看鸳鸯弯弯的眉眼与小小的笑纹了。

    后来小少爷带鸳鸯上学,给她买笔,跪在地上求赵乡绅允她接受最新式的女学。鸳鸯一度离开庆和县,远赴省里跟着许多城里的小姐进学。长成一座山的赵龙每次逢望朔都会偷偷跑来看她,给她缴学费,带她去制衣,他予她所想,爱她所爱。

    “后来……后来……公公听人说我在城里与外男有私,遣人将我从学校绑了回来。那些人说我的卖身契还在赵家,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同学们盯怪物一般盯我,她们怜悯我,不能理解我的处境。我是被打晕了装口袋里,牲口似的抗回赵家的。”鸳鸯画好了最后一笔,一张脸在火光里盈盈发亮。

    罗秋明:“生命诚可贵,既然比不过,也不要想不开。”既然少爷这么好,既然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家乡,许多与鸳鸯同样命运的女人,忍忍就过去了。

    鸳鸯走出山洞,张开双臂,拥抱长风。她目光闪亮,高昂头颅,长发飘扬,“恩公,鸳鸯从没想过,赵龙能把我送去外面的世界。既然他这么做了,既然我已经看到了,那样的世界,那样的人生,叫我如何撒得了手?”

    “恩公,如果是你,见了外面的世界,你还能安心待在庆和县吗?”她闭目浅笑,“远方啊,人之一生,一旦窥得天光一角,便再难重回囚笼。”

    被赵龙养得一身叛逆的鸳鸯,已再难回到他的怀抱。她向往远方,向往光明,向往进步的人生百态,宁可死,也不想囚于一室。她没有情人,外面的世界就是她的情人。

    罗秋明借故出去,他怜悯地看着躲在稻草堆里哭泣的赵龙。唐宣饰演的赵龙蒙着脸,伤伤心心大哭了一通。

    男儿有泪不轻弹,赵龙抹了抹鼻头使自己情绪镇定下来,他取出一个包裹,乞求罗秋明,“帮我带给她,别告诉她我在这儿。”

    赵龙替鸳鸯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压了自己所有的库存当作她的盘缠。他求罗秋明带鸳鸯走,他会替他们拦住那些人。

    “以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如果你跟她说明了你为她所做的一切,她说不定会留下来。”罗秋明试图劝服赵龙。

    赵龙没有说话,只固执摇头。他胼头砥足跪在罗秋明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分明乡绅家的少爷,从未向任何人低下过这颗头颅。只是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他能做到不可思议的一切。

    罗秋明终究还是带鸳鸯逃离了庆和县,他没有寻到当年的未婚妻,反而带走了别人的未婚妻。离开县境之前,鸳鸯最后往回望了一眼。似乎有人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一晃眼,那人又消失无踪了。

    “你后悔吗?”罗秋明装作不在意地问。

    鸳鸯一脚跨过了县境,就在那一瞬间,她捂住脸庞,眼泪簌簌而下。

    半年过后,罗秋明在维多利亚港口(影视城内建造)送别鸳鸯,她蹲在渡轮上,秀发上围了个头巾,抱了一只鹅。鹅扑棱翅膀,倔强少女朝罗秋明招了招手,再见了。

    这个冷情又绝情的少女将远渡美国淘金,她会到更远更远的远方。

    那里没有一个人会在她被关柴房时给她递蒸糕,没有一个人会力排众议送她去读书涨见识,没有一个人会明明知道会失去,还忍痛放开手。

    再没有人会予她所想,爱她所爱。

    然而她还是走了。

    “我不会后悔,选择了,就永远不会后悔。”

    罗秋明恍然见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他想写一封书信,想了许久还是没有下笔。那个星夜他越过无数山路走了,再也没回来过。他当年放弃他的未婚妻,失去的人,也永远回不来了。

    是的,鸳鸯和罗秋明从来都是同一类人,他们为人诟病,他们冰冷无情。

    但他们不会后悔,永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