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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遭遇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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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丈高的城楼上,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楼上飘落。? ?陈娆在远处远远的看着,嘶吼一声,“阿翁!”就朝那个方向跑去。可是她无论如何也跑不到那里去。好像她越跑,陈嵩离她越远。

    她红着眼睛瘫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她痛哭着看着那抹白色,想要伸手去抱住他,突然几个面目凶狠的汉子凭空出现,拿起手中的武器割下地上那人的头颅。他们面目贪婪,好像那人是无价的珍品,剩下的人竞相争夺,须臾间尸身不留,徒留地上一摊鲜红的血迹。

    “不要!不要……不要……”陈娆无助的红着眼睛痛哭,可是没有人理会,只是了疯似的争夺。

    绝望如潮水般蔓延。

    “小兄弟?”略显冷清的声音传到陈娆的耳朵里,陈娆皱着眉头睁开眼,眼前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却是常青蹙眉看着他。

    她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尽是泪水。

    “你一直在哭。”

    陈娆眼角红,正呆愣间,心中猛然一阵剧痛,想起了梦中所见的景象。

    她在床上蜷缩着,埋头半天才哑着嗓子沉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常青淡淡回道,“你在酒楼昏倒后,官府派人来旁边的房间拿你,说你是叛将陈嵩的同党,伍先生不忍你落入官府手中,让我悄悄把你带到他的家里。”

    陈娆埋头苦笑。果然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便是人心。盖平估计也知道了陈嵩身死的消息,独木难支,却急着想拿了自己邀功了。

    “盖平现在张榜告示,左将军陈嵩谋反已经伏法,有乱党潜入京兆伊,若有私自藏匿者,与乱党同罪。”

    她笑着说,“哦……那为何你们不将我献给盖平领赏呢。 ◆与乱党同罪啊……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那么大的风险。”

    常青正色道,“左将军不是乱党,他是忠心护国的义士。梁冀在洛阳独霸朝政,欺压天子群臣,纵容手下以百姓之头以充军功。卖官鬻爵,搜刮富绅黎民,他才是乱臣奸党。左将军是替天行道,况且少时左将军与我有救命之恩,又照拂过我,你既然是将军的人,我就不能忘恩负义。”

    她沉默的打量他,此时伍炀推门而进,对着陈娆一揖。

    “小兄弟到底何人?为何官府如此迫切的追拿你?这告示上的悬赏竟一时高过一时,离贴榜还不到一天,榜上的奖赏就换了五次啊。”

    她沙哑着嗓子看着伍先生,突然哑着嗓子说,“先生,我如今已是浅滩之鱼虾,束手待捕矣。我已无力逃亡,如今我想让你将我交给官府,去领了这赏,你意下如何?”

    伍炀捋胡一笑,“我与小兄弟今日刚刚见面,又无恩无怨,只是萍水相逢,确实是有理由拿你去领赏的。”说完他紧紧盯着陈娆。

    陈娆心里一凉,却仍旧面目不惊。淡淡问道,“又不知先生为何又要从酒楼救我呢?”

    伍炀大笑,“不必如此试探与我,我不会将你交给盖平的。相比于那点世人眼中的厚赏,我更感兴趣的是,盖平如此心急的捉拿你,他感兴趣的是什么。”

    陈娆静静的看着他,良久,眼神镇定的盯着他,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大概我是说我有大将军的兵符吧。”

    伍炀大惊,连常青都诧异的看着她。

    伍炀又是一揖,而后郑重道:“不知小兄弟何人?”

    她垂下眼睑,“陈嵩之女,陈氏阿娆。”

    话落,一片沉寂。良久伍先生才讶道:“如此气度,竟然是一女子……”

    常青默默的远离了陈娆几步,静静的看着陈饶,眼中动容又猛然低头。 ▼他手指动了动,蓦地抱拳说道,“之前不知姑娘是女子,多有得罪。不知姑娘以后有何打算。”

    陈娆沉默。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阿翁宠溺的看着她的模样,生气不让她碰弓箭的模样,悲伤的看着她说舍不得他嫁人的模样。

    她似乎还看到了那晚陈府熊熊燃烧的大火,她的小姐姐流云碧雪,偷偷教她挽弓的林教头,还有她院门外的那条大黄狗,都在火焰里挣扎着向她伸手。那火烧的如此猛烈,直直烧到了她的眼里。

    静默良久,空气中只剩下凝固的恨意,她双眼红的抬头,一字一字,从牙齿里,艰难的崩出几个个字,“进洛阳。”

    四下皆惊。陈饶披头散,双眼赤红的半趴在床上,犹如从地狱业火中爬出的妖女。

    良久伍炀才回过神,“女郎,洛阳现在如同水火之地,你现在完全可以择一优沃之地,买房购仆,安度余生啊……”

    陈娆眼神凌厉,讽刺笑道,“我陈府上下几百条无辜性命葬身火海,父亲惨死尸骨不存,我如何能放下一切独自逃生?阿翁将兵符交给我有他的用意。我身怀兵符,那我也就有这责任。抛去这些不说,我父为汉臣,我为大汉子民。为家为国,何必惜身!”

    常青蓦地一握拳,“某愿护卫女郎安全!富贵毋论,生死相随!”说完单膝跪在床前,郑重抱拳低头。

    陈饶一愣,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平凡却眉眼英气的青年,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以这样赤诚的心意,在这样绝望的境地,要帮她,要护她。

    陈饶心下感动,她下床郑重扶起常青,道一声好,哽声说,“今日之谊,娆,没齿难忘。”

    常青低头看着眼前的裙裾,退了两步。

    伍炀看着这个双眼浮肿,面目狼狈的姑娘,心下叹息。本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从现在起,却是一个人在乱世挣扎求生了。可是像他这般的人,乱世之间还少么。

    沉思间,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伍炀上前打开门,是他家仆从,一进门便急道,“伍先生,不好了,街上有官兵奔家里来了!”

    陈娆大惊,扫了房内几眼,问,“常辉呢?”

    伍炀脸色大变,“不好,定是常辉告密了!”

    常青疾步走到庭院,“女郎快走吧。我在此阻扰。”

    陈娆并不动,只看着伍炀,说,“昨天的贵客晚上就走了,这里只有伍先生卧病的侄女。”

    伍炀恍然大悟,点点头。陈娆转身进了房间。房门刚关上,门外就传来官兵的叫喊声,“开门,官府查人!”

    伍炀上前开门,一群官兵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官兵拿着一张画像对他说,“伍先生叨扰,我们是来拿人的。”

    “哦?”伍炀看着那画像捋胡皱眉,佯作叹道,“昨日我请他来我寒舍喝茶,倒是昨日就走了。”

    “走了?”那官兵疑惑反问,“不过我们还是要搜查,得罪了。”

    那官兵手一样,数十个军士涌进屋子,四处搜查。不多时,他们就破开了陈娆所在房间的大门。

    伍炀手一颤,上前道,“不要惊扰了我侄女。”

    领头的官兵进屋一看,一个披头散目露惊惧的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慌乱的低下头。他看了看画像,又让人四处检查了屋子。

    并没有人,那领头的疑惑的看着伍炀,伍炀只是无奈赔笑。他只好道了声歉,带着下属走了。

    陈娆缓缓抬头,看清的确是走了,才松了口气,转身跪在地上对伍炀行一大礼,“伍先生救命之恩,娆铭记在心。可是如今娆为鱼肉,不能报答于先生。”

    伍炀扶起她,眼中豁达风流,“某不过举手之劳,谈不上大恩,女郎不必自忧。”说着伍炀又看着她大赞,“女郎不仅气度不凡,还有急智,假以时日必有作为!”

    陈娆苦笑,一介女子能有何作为。她并没有在意伍炀的话,只是说,“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我得赶快离开,此地不能久待。”

    陈娆叹了口气,说,“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伍炀敛目,沉思一会儿,抬头看着他们说,“洛阳是虎踞龙盘的地方,不如我也和你们去见识见识。”

    陈娆讶异,“先生又是为何要离开故居呢?”

    他一笑,叹口气道,“我一向喜欢四处云游,最近突然想去洛阳看看了,不过顺道而已。至于故居,我让邻居照看,等我归来。”

    人都道,患难方能见真情,而乱世,把人心也给放大了。有人会因为利益出卖朋友,也有人不为名利所动,坚持要搭救,保护一个陌生人。这份情谊,实在难得。

    陈娆突然能够理解阿翁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那份赤子之心,是在令人感叹。

    她退了两步,对着二人行一大礼方才起身叹道,“先生真名士,娆得遇二位,实乃娆之幸。”

    常青只是扶起她,并不说话,伍炀叹道,“相逢即是有缘,女郎定会逢凶化吉。”

    陈饶点了点头,随着他们收拾了东西,又在伍炀的安排下寻了之前陈饶寄着的马车和用品。幸好常辉并不知道陈饶是女子,故而张榜寻的也是一位少年。三人当即乘着马车就离开了京兆尹。

    马车一路疾行,陈饶掀开车帘一角,回头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城池,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恨意,终于还是放下了帘子。

    走上的这条路,陈饶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