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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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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深想,我胸口便越是疼的厉害,且随着时间的推延不仅身上的疼痛加剧,就连我身处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

    当碧方的琴音再转曲调时,我眼前的一切又化作了另外的光景。

    大约是在我与帝江相识第一百五十多年的时候,为了彼此不再分开,我们俩便一起尝试合双方之力弄一个阻挡他离开的高级结界。

    但不曾想,彼时我们俩都神力低微,结界未弄好不说,反而由于注意力不集中,而在施法的过程中双双被打回了还不会说话的原形初期。

    由于不想被天界的众神发现,所以施法的时候,我们特意选择了离三十三重天阙很远的西荒。所以彼时虽然我们都显得万分狼狈,但却并不怎的担心。

    谁知就在我们露出原形没多久的时候,当时句芒天帝的侄女容微帝姬便恰好乘着凤车经过。

    因当时句芒天帝并没有子嗣,所以便对这唯一的侄女格外亲厚,甚至有不少神仙在八卦的时候都称,下一任的天帝指不定便会破天荒的出一个女神。

    虽说是谣传,可说的人多了,就难免就有人当真了。句芒天帝如何打算,众人不太知晓,但就拿容微帝姬素日鼻孔里看人,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架势来看,已经俨然把这三十三重天都当做她自己所有。

    所以当下在我看见她从上空飞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便是咬住帝江的尾巴开始狂奔。

    倒不是说怕她,而是凭我们俩现在的模样,她仅需动动手指,我们便尸骨无存。

    我本想避开这滩祸水,却不曾想,这一跑反倒让她察觉了异样,当下便驱使了凤鸟过来追逐我们。

    容微虽然为人不怎的厚道,但她的神力和饲养的凤鸟却绝对能在天界排上号,所以很快我与帝江便一道被她的凤鸟踩在了脚下。

    要知道,容微素来有两大爱好,其一便是天天花枝招展的四处横行霸道炫耀美貌,其二便是四处捕捉珍奇异兽,且平生最大的夙愿便是养一头咸池原产的白虎,和南海原产的龙族。但由于,这两族皆是位高权重的神族,又皆神力高深,所以平日里她就算再怎么念想,却也始终不敢下手。

    而如今居然在这里遇见了神力绝对低微,而看上去又不像有什么后台的我们,立马便眉梢一挑,用缚仙绳将我们给绑了回去。

    本来若说只给她当几天宠物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偏偏她却想再养些虎仔和龙仔,便不辞辛苦的又捉来了最接近白虎的雄类仙虎和最接近龙族的雌类恶蛟,想与我们强制关到了一起。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又加上当时年轻气盛又被我爹宠得无法无天,当容微将笼子一打开,我便立马跳出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帝江生性温柔本打算用不伤和气的智取,但见我如此凶猛,又担心我吃亏被伤,所以在我跳出笼子的时候,他也跟着我一道跳出来咬住了容微的另一边胳膊。

    容微料到了我会反抗,却没料到一直阖眼貌似昏睡的帝江也会跟着我反抗,再加上她对自己的身手相当自信,在挥手将我扫向墙壁之后,并没有再次设防。

    如此便就导致了帝江,一张嘴,一蹬腿,便直接张口咬在了容微的脸上。

    犹记得当初天界众神为了讨好她,特意给她封了一个天界之花,为此她便把她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但如今我抓坏了她最喜欢的罗裳,帝江咬坏了她最自豪的美貌,如此便彻底激怒了容微。

    为了保命,无奈之下,我只好仰天长啸企图唤来这周着的同族前来救命。

    说来也算我命大,当时我爹和凤莜恰好要去西天找弥勒佛下棋,正要路经容微的仙宫,谁知便听见我无比凄厉的叫唤,立马踩着祥云跑了过来。

    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我正好被容微掐住了脖子,正死命的翻白眼,我爹与凤莜当下一怒,便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便跟容微动手打了起来。

    容微虽是天界有名的上神,而我方却有白虎王朱雀王两大战神,所以她自是不敌。

    本来我爹见她已经对我松了手,便不打算再做逗留把事情闹大,谁知那容微却趁我爹不备,竟然倍觉羞辱直接打算下狠手。

    若说果断还击,则隔得太近,容微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若说不还击,自己和她则或许都还有一线生机。

    自打小我便经常听我爹说,做神一定要慈悲,宁可放过一万,也绝不错伤一人。

    所以当下他一闭眼,我便知道他打算硬接。于是我便强忍住胸口激荡的血气,直接对着我爹扑了过去。

    再睁眼时,我与爹爹都曾安好,但帝江却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而随后,除了盛怒的容微和不断安慰她的句芒天帝以外,其余人等纷纷以残害同宗和以下犯上的罪名进了天界大牢。

    俗话说,世间之事,有因便有果。

    如若我们不曾异想天开,便不会化作原形被容微瞧见。如若不被她瞧见,她便不会寻思再多养几只。如若她不曾寻思,我便不会唤来我爹。如若我不唤来我爹,帝江便不会受伤。如若他不受伤,我便不会发现,自己原来是这般在意他。

    也正是因为这样,为了不连累我爹,不连累凤莜,不连累已经重伤但却不知所踪的帝江,我决定与蒙面来大牢里准备找我麻烦的容微商量:“只要你放过我爹和凤莜他们,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而容微却也不知是脑袋被门缝夹了,亦或是毁容之后突然改过自新了,居然微微一笑,万分亲切地说,那样也好,因念着我年纪尚小便去她仙宫里当一两月丫环便算解决了事。

    本来我以为依照她的性子,我等就算不掉脑袋,也要褪三层皮才算了事,谁知如今竟这样简单,所以在我爹和朱雀被放出来后,我便欢天喜地地跟着她回了仙宫。

    不过,也正是跟她回了仙宫之后,我才晓得,因为天真,所以愚蠢这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当初她那一笑也并非冰释前嫌,而是笑里藏刀。

    自打我做了她的贴身丫鬟,生活便从此坠入了水生火热之中。

    彼时正值寒冬腊月,她所在的二十一层天上滴水成冰,每日清晨我便破冰取水为她洗衣做饭,为她打扮梳妆,还不能弄断一根头发,否则我便要在冰上跪一整天,且还不给饭吃。总之从早到晚她最大的乐趣便是寻我消遣,把她的快乐诸加到我的痛苦之上。虽说难以忍受,但只要想到为亲人为朋友为我最欢喜的帝江,每每便也咬牙支撑了过来。

    然而,我的隐忍却并没有让容微有所收敛,反而让她更加撕声揭底变本加厉,而整个事情的导火线便是她当时暗恋的伽罗神君。

    伽罗神君是当时天界有名的美男子,有名花倾国的风姿,更有温润如玉的气质,据月老私下统计,整个天界喜欢他的神女宫娥,就算没有一万,也绝对少不了九千。

    而容微不仅是喜欢他,更是仗着翕兹天帝的宠爱,一直对企图接近伽罗神君的仙女们采取*,从而导致了千万年来,伽罗神君虽然一表人才,但身边却只有容微一个并立的存在。然,怪也怪在,就算容微的貌和权都是天界一等一的存在,但伽罗神君却始终只把她当做一般的朋友,并不曾对她的示好有过多的表示。

    不过虽说是这样,但容微却依旧隔三差五的不忘差人去把伽罗神君请来家中做客,或拉拉家常,或下棋论道。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奉了容微的命令,在炎热的时候替伽罗神君打扇,在寒冷的时候替伽罗神君挡风。本是一板一眼尽忠守职,却不料那伽罗神君竟以为我对他上了心,且故意对他这般温柔。久而久之,竟不知何时起待我也越发亲密温柔。

    容微对我越坏,他便对我越好,如此一来,两人原本的交情便因为我逐渐产生了间隙矛盾。

    直到后来,每到伽罗神君来仙宫之时,她便动手打伤我腿,不让我有机会出房门。料是伽罗神君再好的脾气都被她逼到了绝路,至此开始一心想要带我离开。而我也因两月期满,终于受不了她的虐待,而咬牙答应了伽罗神君离开。容微才彻底癫狂,甚至盗用了句芒天帝的轩辕剑想与我们一道同归于尽。

    由于当时我心中已有帝江这个意中人,所以伽罗神君对我虽好,我也没想过随随便便的移情别恋,对他除了感激之外便别无他想。

    而聪明如他,自然也清楚我的想法。

    见伽罗神君如此护我,容微越发惊怒,当下竟不惜以身祭剑,打算动用轩辕剑的最强攻击。

    其实凭伽罗的身手,要躲开当时那些攻击并不困难,可最后他却选择了调转回头,伸手拥住元神已在溃散边缘的容微。

    容微看着伽罗近在咫尺的面容,唇角微扬,可眼泪却簌簌而落,她说:“我得不到的,就算毁了,也不会让与他人。我那样卑微的讨好你,那样小心翼翼,只希望你能发现我的好,我不怕等待,可是却怕等待的最后,你依旧还是不爱我。”

    平日里我虽没少在受到容微虐待之后诅咒她,可是当时听她那样梨花带雨的说话,最后仍是忍不住唏嘘感叹。

    伽罗神君虽然救了我,但为的不过是出于本心的善良和道义,而他愿意毫不犹豫的跟容微一起死,想来心里应当也是有她的,只不过因为两人太过熟悉的缘故,他并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

    如今待到生死光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待容微的感情,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于空中消散时,我有些难过的想,若他们一早便不曾错过,是否后来容微的性子便不会这样偏激,也就不会发生这一切的悲剧了?

    然而不管过程如何,眼下的结局却是有两个上神因我而亡,不管原因是谁对谁错,在句芒天帝的震怒之下,我都再度被绑进了天界大牢。

    我爹和朱雀急得四处托人找关系,甚至有不少人都对我们建议,只要我一口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帝江头上,那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可况以帝江的特殊神格,说不定到时候还没上诛仙台,便不知晃到了未来还是过去。

    可尽管是这样,我却依旧舍不得再让他受一点伤害。

    最后就算是看在我白虎一族对天界的诸多贡献上,我也依旧被绑上了诛仙台,罚乱箭穿心。

    神和人最大的不同是,往往凡人的致命伤,只要对于我们不伤及元神,便并无大碍,但一样的是,我们依旧会流血,依旧会感受到那钻心之痛。

    而帝江便是在我受刑之后赶到诛仙台的。

    他着白衣,身上的伤不但没好反倒更重,透过雪白的裳看上去分外醒目,看上去似乎比我更为惨烈。

    他颤抖地将我搂进怀里,温热的眼泪流进了我的颈窝。

    我听到他说:“桑染,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有悔恨,有不甘,然而更多的却是内疚与心疼。

    那是记忆之中帝江第一次为我流过的眼泪,也是最后一次。

    我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替他抹了抹眼泪,细声道:“若是为了你,我都不觉得苦。帝江,我要你明白,我都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