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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激流暗涌(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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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阳似火,刘氏就站在一株柳树下,看着梨花树下那个梳着已婚发髻的绿衣妇人,女子天生的敏感让她心头掠过一丝丝惘然。

    刘氏转开视线,探向不远处的甘泉湖,在花影扶柳之中,仿佛看到在扬州湖畔,昔日的自已,与温柔的夫君双双的水中倒影。

    那时,她仿似在站水中央笑,而他,是她生命中的摆渡人。

    绿衣妇人一脸沉静,一直站在一旁,神情含着淡淡的矜持,毫不在意谢晋成只记得和母亲续亲情,而忘了向众人介绍自己,致招来频频丫鬟婆子打量的目光。

    周以晴看到谢老夫人身后的倪嬷嬷,脸上闪过一丝喜欢,半提了裙裾走了过去,娓娓一福身,娇声道:“倪嬷嬷,您老人家可安好。”

    谢府风光虽好,周以晴却发现,她离开谢家多年,外堂内堂的丫鬟婆子全部是生面孔,无法探听妹妹周玉苏的情况。此时又不好打断谢晋成与谢老夫人的母子续情。

    “小姐,您是哪位?”倪嬷嬷细细打量,眼前的年轻女子约二十出头,一袭青色儒裙,衣襟袖襟上全是精绣花鸟纹饰,秋风吹来时,裙裾层层叠叠荡漾开来,如同湖畔深处的荷叶,再看那一双泛着水波般的明眸,觉得有些面善,而口音,软软糯糯,带着扬州地口音,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周以晴的侍婢马上道:“郡主殿下在此,为何不见贵府跪迎?”一进门便坐冷板凳,这样的待遇,一路上所过的驿站,所接待的西凌朝庭命官都以礼相待,谁知到了谢府,竟无人过问。

    “向雪不得无礼,倪嬷嬷是看本宫长大的老人。”周以晴笑意如常,握了倪嬷嬷的手,娇嗔道:“倪嬷嬷,我是以晴,以前最爱看倪嬷嬷做胭脂的周以晴,周玉苏的姐姐。”

    “周以晴,你是说当年那能歌擅舞,还写得一手好字的周以晴,周家的大小姐?”倪嬷嬷眯起了眼。

    周以晴眨着一双水色烟眸,连连颔首,“倪嬷嬷,以晴这三年来,一直给义母和妹妹去信,谁知从不曾收过她的回信,要不是这回凑巧遇到二叔,以晴还不知道原来你们迁到了西凌皇城。”

    谢老夫人年纪虽大,耳朵却极灵敏,闻言,转过身,看着周以晴。

    事隔多年,当年未长开的青涩少女此时已是娉娉亭亭,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当初的五官轮廊。

    倪嬷嬷“哎哟”一声,拍了一下大腿,携了周以晴的手走到谢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您瞧瞧,这女大十八变还真是没错,真是越变越俊。”

    周以晴朝着谢老夫人深深一礼,抬首,那盛满点点繁星的剪水明眸注视着谢老夫人,“给祖母请安,以晴不孝,多年不归,但以晴从不曾忘谢家对我姐妹俩的养育之恩。”

    谢晋成含笑道:“母亲,这一路,以晴一直念着妹妹和大嫂,对了,玉苏和大嫂呢?差个人去叫一下。”

    谢老夫人不语,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转首,这才发现到,梨花树下还站了一个绿衣妇人。

    单从气质神韵而瞧,这女人约有三十左右,但一张脸却极为年轻,约摸不到二十五。

    绿衣妇人见老夫人终于留意到自已,莞尔一笑,神情自如,举止也是不卑不亢地微微欠身后,姗姗步至谢晋成身旁,虽没有明显的亲密举动,却让人有一种无声的契合感。

    谢老夫人是什么人,她一眼就瞧出,这女人觉不可能是上门的客人。

    首先,这女人梳的是妇人的发髻,那就说明她是已婚。

    其次,她穿得虽华丽,却有意着了绿色的衣裙,在西凌,未婚女子穿绿色上门作客,并不讨人嫌,但已婚妇人穿绿色,那就有不敬之意,除非,此人自愿表明是妾氏的身份。

    第三,谢晋成这一次三年未归,他一个男人远在他乡,时间长了,身边添个女人来照顾,也是合情合理。

    所以,谢老夫人马上断定,这是儿子新纳的妾,带回来的目的就是想定下她的身份。

    如果单纯从母亲的角度上看,谢老夫人对儿子的行径毫无异义,可对刘氏……。

    谢晋成刚想开口,便听到谢老夫人轻轻柱了一下拐杖,淡淡道:“都别站在这吹风,进内堂再说吧。”说着,又吩吩绿莺,“你去一趟书房,让大老爷和三老爷来内堂,就说,老二回来了。”

    谢晋成这时候回来,总归是个好事,至少,兄弟之间多个人出出主意。

    谢老夫人回身时,刻意走到刘氏的身旁,刘氏无声地搀住谢老夫人,谢老夫人虽不曾开口,但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刘氏的手背,以示让她放宽心。

    谢老夫人刚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婆子的急唤声,“哎哟,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夫人,大公子出什么事啦。”

    谢卿书一夜宿醉,被护院抬出马车,放到担架上,这一折腾,睡意就浅了几分,朦朦胧胧间,耳畔全是丫鬟婆子的吵杂声,睁开眼,阳光落进双瞳,刺得他急忙用手挡住。

    透过指尖缝隙,人影彤彤,只见一袭青衣在人群中,似画中走出的模糊影子,唯一双眼睛亮得让他的心怦怦跳,差点失声唤,“惜儿……”

    但,视线模糊中,那女子瓜子的脸型轮廊让他知道,那不是夏凌惜。

    心头失落,闭了闭眼,再看时,见那女子的视线始终跟随他,皓亮的眸光带着让他不解的关切。

    不知觉,谢卿书移开手,极力想看清她的模样,刚撑起身,一阵天悬地转后,护院已抬着他拐向廊道右侧……。

    谢卿书颓然闭上双眼,脑子里时不时晃着那身影,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方。

    谢晋成这成想起,自已在半途中带回的谢卿书,忙道:“母亲,您别急,卿书只是喝多了,适巧路上被儿子遇到,就带了回来。卿书不胜酒力,在马车上睡着,儿子便吩咐护院用担架抬着,没什么事,一会差厨房给做碗醒酒汤便好。”接着,神色带着些许愧疚看向一旁失神的刘氏,见她默默低头,形单影孤,便走到她的身边,牵了她的手,十指紧扣,轻声道:“阿芝,我回来了。”

    身后不远处的郦海瑶嘴角一撇,眼底的柔情霎时被一股阴戾所替代。

    谢家内堂八仙桌正中央放着一盆石榴,此时,正适结果季节,花朵艳红似火,花瓣上,还残留着晶莹水珠,籽红似玛瑙,香气极淡,却是带着甜润润的气息沁人心脾。

    谢老夫人坐在正堂右位,双手支着拐杖,脸上神情微淡,已没有初见儿子时的喜悦。

    八仙桌上方摆着一副字“有容乃大”,这四个字便是当年谢晋成考上举人时所题。对于谢府这个商贾之家,能出一个举人,是莫大的喜事。

    原本谢老夫人想全力支持这个儿子走仕途之道,为他捐了一个六品的县官,还为她说下了一门官宦家小姐的亲事,谢晋成不负老夫人所望,在当地做出点成绩,加上谢晋成岳父大人的顶力相助,四年后升了知府。

    后来,谢雨离被南宫醉墨强行带回东越,谢老夫人担心女儿在异地无依无靠,便费尽心思,在东越建立谢家分号,希望能时不时知道东越的消息。

    在一个异国建一个商号并不容易,必需有人亲力亲为,可那时候,谢晋河和谢晋元刚从谢老夫人手里接过生意,分身无术,所以,谢晋成毅然辞官,前往东越筹备谢家商号事宜。

    这些年,谢晋成频频往返于东越和西凌,所幸,扬州距东越较近,路上来回也只要三五天,所以,夫妻俩虽聚少离多,但一年加起来,也有三五个月在一起。

    但,三年前,谢家迁往西凌皇城后,路途实在遥远,所以,夫妻这一别说是三年。

    时辰尚早,众人都未用早膳,这时候喝茶伤胃,百合便让厨子给大家各上一碗莲子百合,润润喉。

    谢晋河和谢晋元昨晚回府后,两人便到书房对帐,看看这三年,从谢卿书手上流出的赝玉大致是多少的数目,此时,两人坐在左首位上,脸上倦容明显,也没什么胃口吃。

    “母亲,这是海瑶,她是儿子在东越时纳的妾氏。”谢晋成话刚落,郦海瑶便款款行至谢老夫人跟前,微微一福身,“郦海瑶给母亲请安。”言毕,双手缓缓收于腹下。

    谢老夫人淡淡地开口,并不拿正眼瞧她,对身旁的绿莺道:“来的都是客,不必客气,坐吧,绿莺,给客人看座。”

    绿莺会意,让两个婆子搬来两张太师椅,放在了正堂的左下首的客位上。

    郦海瑶脸上露出笑意,“不必客气,祖母,我站着就好。”

    谢晋成知道谢老夫人对他一声不吭便带个妇人回来表示不满,可他也没办法,大人能拖,郦海瑶肚里的孩子可不能拖,怎么说也能早早定下名份。

    谢晋成刚想说什么,谢晋河已先开了口,“老二,你们路上辛苦了,先坐着喝碗汤。”

    “祖母,这郦当家也是以晴在东越的朋友,她是女商,这一次回来,也是托了二叔和郦当家的福,否则,以晴不知道从何探访知道你们的下落。”周以晴明显察觉到谢家的气氛似有些诡异,眼波流转,娇笑:“祖母,孙女这次回来,西凌的朝庭原是给孙女备了驿馆下榻,只是孙女心中实在思念大家,所以,刚一进城,就来给祖母请安,但盼不要扰了祖母的清宁。”

    谢晋成万分感激周以晴打破了话题,忙接了口道:“以晴如今已被东越封为郡主,她这趟回来,东皇专为她颁了通关文碟,所以,西凌的礼官为她备了驿馆。”

    谢老夫人轻咳一声,“郡主殿下有心了。”

    “以晴不敢,只是以晴恰巧走了运势罢。”周以晴展颜一笑,神情勾芡几丝淡淡的矜持。

    内堂依旧沉静如水,唯有蔡氏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以晴?郡主?了不得呀,这要是大嫂知道这消息,准是得乐疯了。不过,你妹妹就……。”说到此处,脸上才显现出极为担忧的神色,抿住了唇。

    周以晴花容失色,惶然道:“玉苏,玉苏她怎么啦?”

    蔡氏重重一叹,“你妹妹前阵离开谢府,说回淮南外祖母家,走了几个月,不见她回个信,这阵子,府里出了些事,我们也联系不到令妹,也……。”

    谢晋元重重地连咳几声,昨日拍卖行的事,蔡氏并不知情,所以,还以为周玉苏害了夏凌惜后,逃离谢府。

    蔡氏马上会意到自已可能说错了话,讪讪一笑,端起身旁茶几上的莲子百合汤,心不在焉地吃着,眼角余光四扫,心底全是疑惑不解。

    难道昨天拍卖行出事了?大伯和丈夫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还有钟氏和夏凌惜怎么不见踪影,这都一夜过去了。

    谢卿书为什么会被抬回来,还是被谢晋成带回。

    再偷偷打量坐在她身边一脸落寂神色的刘氏,蔡氏心里难抑兴灾乐祸。

    她和钟氏不合,是两人有得一争,所以,在谢家,两人不合早已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对刘氏,蔡氏心里是妒忌的,因为谢老夫人这些年,对刘氏母女的关照,远远超过她们三房。

    加上谢晋河和谢晋元都纳了几房小妾,唯独二房无子,谢晋成这些年却安份守举,并没有弄个女人回来给刘氏添堵。

    再从娘家上看,蔡氏一直在钟氏面前有底气,也为娘家的生意兴隆引以为傲,可到了刘氏面前,虽然刘氏娘家并不富足,可官家小姐出生,光是名声就甩了蔡氏几条街。

    最后,论子女,虽然她有儿有女,两个儿子,今年十三岁,跟前谢卿书学做生意,一个还在念私塾,女儿大良媛一岁,刚过及笄,个个身体健康,可就是上不了谢老夫人的心。

    何况,现在的谢良媛受一皇家的青睐,二房的身坐在谢家百倍递增,她已经连攀比的*都没有了。

    可现在不同了,谢晋成居然带回一个女人,瞧这女人,绝不象小门小户里的小家碧玉,作为嫡妻,最忌的就是丈夫要纳的妾氏身份过高,将来在宅门里不好管制,生出的儿女也有了娘家的依仗,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如果再加上嫡妻无能,很可能连正妻的位置也保不住。

    所以,这些年,她和钟氏这一点倒旗鼓相当,小妾基本上是从通房丫鬟里选。

    谢晋成万没想到,今天回府会陷入这么一个氛围中,他原以为,在母子、兄弟喜相逢中将郦海瑶介绍给家人认识,顺便报喜,告诉母亲,郦海瑶怀了他的孩子。

    等散了后,他再与妻子回房,将这两年所发生的事,一一道出,取得妻子的谅解。

    看着沉默一旁的妻子,始终连正眼也不瞧他,谢晋成让丫鬟搬了一张椅子,他在刘氏身边坐下,看到刘氏眼底的淤青,想到自已三年不归,刘氏在家里照顾母亲和良媛,必定很辛苦。

    心底滚过浓浓的愧色,伸手从案几上拿起粥,递到刘氏手中,小声道:“先吃点东西,一会回寝房,我慢慢跟你说。”

    对妻子,谢晋成心中有爱,他娶她时,她才十五岁,刚过门,就为了谢家,承下假孕的责任,那样小的年纪,大热天裹着一个假肚子。

    只有在两人寝房里时,她才喜滋滋地在他面前,换上新嫁娘时,她母亲给她缝制的漂亮裙子。

    谢良媛出生后,身体那么差,三天两头病,孩子哭,她也哭,而他公务繁忙,几乎帮不了什么,全是刘氏一人咬着牙慢慢学着做母亲,慢慢挺过来。

    这么多年了,刘氏虽然无出,但他从不认为这是妻子的错,比竟两人聚少离多,何况这么多年,妻子甘守寂寞,帮着他在家孝敬母亲,全心呵护谢良媛,对这样的女子,他有什么不满。

    但对于今日终究是伤了他妻子的心,他也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刘氏抬头,触到丈夫略带恳切的眸光,温顺地接过,低头默默地吃着。

    周以睛情绪一直陷于不安中,僵直站着,脸色极为苍白,视线从内堂中每一个人脸上巡过,被纷纷避开后,她知道,周玉苏必定出了什么事。

    想到她离开前,年纪尚幼的妹妹哭得连声音都哑掉,一直求着她,“姐姐不要走,不要留苏苏一个人,姐姐陪苏苏。”

    周玉苏心中激荡,突然走到谢老夫人跟前,重重一跪,眼圈微红,在凄色中勉强一笑:“祖母,周家不幸,当年受赌玉之事牵连,以致家中一夜被人火焚,周家上下,如今只有我姐妹二人。以晴身为姐姐,未尽责任,将幼妹抛下,这些年,以晴流落在外,辛苦孤单之时,每每想起妹妹,都后悔,当初应把她带在身边,毕竟她是以晴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到早去的父母,以晴憾对九泉之下的父母,想到以晴离开时,妹妹拉着以晴的袖子拼命地哭,以晴忍不住落泪,一夜难眠……。”语至尾音,已是泣不成声,虽然后续的话未道出,但众人也听明白,这周以晴,是来谢府接人了。

    谢老夫人轻轻一叹,起身扶起,“郡主殿下,您如今身份娇贵,老身受不起你这大礼。哎……。你回来迟了,你妹妹和你养母如今犯了死罪,已被官府囚禁。”

    谢老夫人的话如同旱雷,瞬间将周玉苏炸得呆若木鸡,直直过了许久后,方喃喃问道:“玉苏和母亲犯了死罪?她们犯了什么死罪?”下一瞬,仿佛激醒了过来般,冷凛问,“妹妹不过是闺中女子,究竟所犯何事,竟然连谢家也护不住她。”

    周以晴虽没有明说,但谢老夫人及谢家兄弟自然听明白,周以晴话中之意,指周玉苏不过是闺中女子,能犯的事,也不过是内宅之事,如果谢家肯护,在内宅私处,根本不需要过西凌的刑堂。

    周以晴年岁不大,但这些年所接触的皆是东越皇族,耳濡目染,身上已带了一些上位者的气势,一时间,整个内堂陷入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蔡氏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奇,脱口而出道:“难怪大家都回来,就大嫂和……。不对呀,凌惜呢,凌惜也没回来。”

    “你不要添乱。”谢晋元猛地怒斥了一声,转而起身向周以晴道:“郡主,恕三叔无礼,以你的身份可以打听到你妹妹的情况,我们实不便再说什么。”

    周玉苏被情所困,犯下如此大的杀孽,谢卿书难辞其咎。

    女娲玉舞人赝造之案,牵扯到人命,夏凌惜是女商,受西凌女商典册保护,周玉苏是主谋之一,以西凌的刑律,周玉苏很可能要面临腰斩的死罪。

    这次浩劫,负最大责任的恐怕还是谢卿书本人,其次才是周玉苏,但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于谢家,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家管教不严。

    所以,对周以晴的质问,谢家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何况,谢家接下来要面临的事太多,谢老夫人在双缘拍卖行的回途中,已经交待过他们,回到谢府,大门紧闭,暂时封锁消息,尽量在赔偿数额出来前,保持谢家内宅的稳定。

    周以晴何等聪慧,从蔡氏的支言片语中听出一些微妙,进而联想到今晨谢卿书喝得酩酊大醉被抬回,“情杀”二字,不期然就跃上心头。

    思忖间,脑子里瞬时有了一些模糊的概念,暗吸了一口气,将腹中的话压了下去,朝着谢老夫人道:“祖母,是以晴心急了,今日是二叔归家之日,以晴实不该拿愚妹来妨碍大家心情。”

    她收到赵家龙卫传递的消息是一个月前,她马上着手准备回西凌,但途中,因为郦海瑶有孕在身,耽搁了行程。

    想不到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再次横生剧变。

    如果自家的傻妹妹,为了一份情,杀了谢家的长孙媳,那她有何理由,让谢家用内宅之事处置?

    但,她必需救自已的妹妹,无论多难,也得一试。

    或许,她可以找谢卿书,让他念往日两人的情份上,网开一面,帮她一把,毕竟,她对西凌的情况不够熟悉。

    还有,郦海瑶必需拿出点手段,尽快在谢家站稳脚跟,助她一臂之力。

    思及此,周以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郦海瑶,郦海瑶会意,缓缓走到刘氏身边,端了一杯茶,自我介绍道:“姐姐,我是东越女商,与晋成是因为生意上的来往而相识,妹妹常听晋成提起姐姐的贤良淑德,本想,去年就回来看姐姐,只是不凑巧,生意上的事情太多,一时脱不开身,以至误了向姐姐敬茶的机会。希望这一杯迟来的茶,姐姐不要介意。”

    刘氏尚未开口,谢老夫人已沉声道:“敬茶,受的人接不接是一回事,但敬的人,首先要跪下,拿出诚意。”谢老夫人心理有数,对于郦海瑶进门,无论她多不喜,也没有拒绝儿子的理由。

    但她做为母亲,必需为这个儿媳先压制住这个来势汹汹的妇人,否则,将来吃亏的必是刘氏。

    郦海瑶朝着谢老夫人微一躬身,声音笑貌如春雨润泽大地:“母亲,海瑶是女商,听说西凌的女商地位不亚于东越,在西凌,女商即使甘愿为妾,也可以免于妻妾之间的跪礼。”心底窃笑,让她向一个毫无本事的宅妇下跪,笑话!

    既使有一天,让刘氏向她跪回来,回想今日,她也是意难平!

    所以——休想!

    谢老夫人一时语塞,无从反驳。

    这是十五年前,西凌所颁的法令,旨在促进西凌女子从商,提高西凌女子的地位,当年此令一出,瞬时掀起惊天大浪,很多旧式家族对此提出异议,认为此律有违内宅安稳,易滋生宠妾灭妻之事。

    经过一年的意见拉据之争,最后兰亭下旨将此令暂定为试行三年。

    三年后,西凌女商数量不断增加,已成为西凌商界不可小觑的一部份,所以,法令在女商的强烈要求下,得以顺利通过。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崩得紧紧的声音,“西凌朝庭并没有向东越的女商颁布女商典册的惯例!”

    言下之意:你又不是西凌女商,拽什么拽?

    谢良媛一脚跨进内堂门槛,毫不客气地朝郦海瑶剜了一眼,明晃晃地露出最受宠的谢家六小姐可以无所顾忌的敌意。

    走进堂中,谢良媛先向谢老夫人请安,转身就扑进刘氏的怀里,瞪着谢晋成,黑漆漆的眼里尽是不满,“爹,不许让外人对娘亲无礼。”

    谢良媛隔着袖襟紧紧捍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她心中激荡——

    显然,兰天赐已经知道谢家将要面临的事,所以,以太后的名誉,给了她两万万两银子,让她先行拉开战争的序幕。

    原本,她想将这笔银子给谢家,让他们顺利渡过这一劫,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这笔银子,足够让她在谢府掀起一场外权的争夺,进而改变整个谢家的格局,最后,让那个绿衣妇人,打哪来,滚哪去!

    还有周以晴,这个女子,在多年前,她就从谢卿书的嘴里无意提起过。

    她不知道,这节骨眼上,周以晴出现在谢府中,是真的来得凑巧还是有备而来,她只知道,谁想救周玉苏,就是她的敌人。

    对敌人,她从不会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