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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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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紧怀里的孩子,心中各种感情交缠冲突,一时间竟笑了出来。

    一个魔,一个刚杀了我与他的孩子的魔在施舍我一个愿望。

    这就是魔,随心所欲,肮脏可耻的魔!

    我想要力量,可以拯救我孩子的力量。

    体内各种气息乱窜,神魂与凡体终于完全融合,仙力的封印也得以解开。

    凡身太过脆弱,根本无法完全承受魂魄中的仙力与修为,*像是从内部被撕裂开来一般,皮肤上裂开无数细小的伤口,神魂更是因融入过小的容器而扭曲般的疼痛,可这些痛楚都远没有心口的痛来得难受。

    杀死,毁灭,杀死,毁灭,杀死,毁灭——

    这种痛到底如何才能得到缓解?

    对了,只要杀了这个魔,只要杀尽一切的魔——

    回应我愿望的,是身体周围燃起的蓝色火焰,火焰中一柄蓝色的长/枪逐渐显现。

    那是之前被郑言随手丢到郑家院子里的古井内,并用封印石封住的,圣枪[诩圣]。

    我伸手握住圣枪,周围的蓝色火焰一下子燃的更高,形成了火焰的屏障将我围在其中。

    我低垂下眸看着怀中已经断气的婴孩,将额头贴上婴孩尚留余温的脸颊。

    [孩子,娘一定会救你。]

    我抬起手,长/枪转了个方向,枪刃直对着自己胸口。

    “你疯了?”郑言原想上前,却被蓝色火焰形成的屏障阻隔在外,他也没有硬闯,只是站在火焰屏障外看着我,眸色幽深,“汝之神魂已与凡体完全融合,若再失了心,不仅万年修为毁于一旦,更会魂飞魄散再不能踏足仙道,为了这种东西,可值得?”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他。

    对于他来说,这孩子只是[这种东西]罢了,即使他是这孩子的生父。

    我与他之间的感情,我们一起度过的年月。

    假的!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唯有这个孩子是真的。

    我深吸了口气,可以感受到,与神魂完全融合后的凡体内跳动的是融了东王公精血的那颗心,那颗能救我孩子的心。

    枪刃刺进了胸口,我伸手自胸腔内挖出一颗含着温润红光的玉珠,玉珠旋转着没入婴孩胸口的血窟窿内,我将手覆在伤口处直至婴孩胸前的血窟窿完全消失,心脏重新跳动之后方才收回手掌。

    只是,*虽已恢复,灵魂却不在。

    我需要时间,将飞散的魂魄重新聚集。

    胸中满溢着的是对郑言,对所有魔的杀意。

    可我知道,现在不行。

    必须趁早聚魂。

    否则所有的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我终是抬头,隔着火焰的屏障看向那个我曾爱过,现今却让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我想,我现在披头散发的姿态定是如恶鬼一般,否则白翎也不会在见到我的脸后尖叫了一声。

    我举起长/枪割下一截发丝,开口,许是嗓子也被体内过于膨胀的力量撕裂,声音沙哑如破铜锣,“以此为证,你我恩断情绝再无缘,再见之日,不死,不休。”

    我说着,毫不犹豫的将那截长发丢于火中烧毁。

    郑言眼中的神色几不可见的闪了闪,却是抿着唇,没有开口。

    之后,因郑言与白翎都未拦我,而郑言之前对魔宫众人下达的不能伤我的命令还未来得及撤销,故而我异常轻松的杀出了魔宫,离开了魔域。

    我在一处偏僻山林内寻了个洞窟,在外设了结界,做好了聚魂的准备。

    当喜儿与东华帝君双双渡完劫找到我时,已是四十九个凡间年月后。

    彼时,我刚以一身修为为代价,耗费整整七七四十九年替自家孩子聚完魂,虚弱的只剩下一口气。

    喜儿看到我后直接就哭了出来。

    东华帝君却在看到我怀中孩子的瞬间脸色一变,轻叹一声,“红缎,你何苦...”

    为了一个禁忌之子,变得这般狼狈。

    我抱着孩子,爱怜的轻点他刚恢复生气的呈樱红色的唇,“他是我的孩子。”

    即使禁忌之子为天道所不容。

    他也是我的孩子。

    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牺牲一切。

    我对着帝君跪下,深深地低下了头,“红缎已时日无多,望帝君在红缎身死魂灭后,念在往日我常给您送月老私藏佳酿的情分上,将吾儿投入冥河之底。”

    东华帝君蹙眉,“冥河煞气颇重,鬼气十足,你就不怕他还未到达河底便被恶鬼分食?”

    我咬着唇,“故此才求帝君将吾儿平安送入河底,冥河之底有地藏菩萨镇守,为恶鬼所惧,红缎也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唯有此法方能让吾儿躲过天道,以冥河之水洗尽他体内混杂的仙魔之气。”

    哪怕最终成为一个鬼仙,也比作为一个被天道所不容的禁忌之子长大要好。

    东华帝君抿着唇不说话,喜儿看不下去的在我身边跪下,自我手中抱过婴孩,抽泣着道,“红缎你别求他,虽说我修为没他高,可去趟冥界投个河还难不倒我。”

    “胡闹,就你那修为还不够那些个恶鬼塞牙缝,还是我去吧,”东华帝君叹了口气,将我跟喜儿扶起,对着我一脸的语重心长,眉头皱的都可以打个结,“我就不懂了,你一个兵器历个情劫也能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

    我低垂下眼,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我也不懂。”

    不懂我到底为何会把自己给折腾的这般狼狈不堪。

    [噹——]

    天空之上想起悠远空灵的钟声,那是召集天界所有武将的集结令。

    集结令是只有发生重大事件时才会用上,比如数万年前,当时的战神拿着魔剑佛泯血洗万佛殿的时候,这钟声就响起过。

    我看向东华帝君,后者有些不耐的扯了扯嘴角,“估计是魔域的那帮崽子打上来了,东岳那小子明明被木公给封了神魂,也不知最近自哪里得了解印的法子,这不,满血复活的攻上来了,”他说着顿了顿,忽的将视线移到我的胸口,眼角抽了抽,“该不会...”

    我低垂下眼睛,“如你所想,若魔域只有一个魔尊,而你口中的东岳指的便是魔尊的话。”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明明连孩子都生了,我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魔尊的名字是东岳,而不是郑言。

    不过,想想也是,郑言只是那个凡身的名字罢了。

    东华帝君一副[卧槽不过凡间数十年世界怎么变了个样]的表情将视线移到喜儿抱着的婴孩身上,“那这——”

    “这是我的孩子。”我速度极快的回答。

    只是我的孩子,与他人再无关系。

    [噹——]

    集结的钟声再次响起。

    东华帝君啧了一声,以一种半抱半提的姿态自喜儿手中抱过婴孩,问我,“虽说上面催的急,可我回上面之前去趟冥界的功夫还是有的,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我走上前,仿若要将这张小脸印在灵魂里一般,手自婴孩的眼睛、鼻子、嘴巴上轻轻拂过,“对不起,娘没法陪你长大。”

    我招出本命神器[千禅缎],红色的绸缎在婴孩细软的手腕上绕了一圈,化为了与手腕差不多粗细的金色蛇形手环,蛇头上的红色蛇眼透着几分灵气。

    “愿它能护你平安长大。”

    做完一切后,我又对东华帝君行了大礼,“此番因果,红缎怕是要欠着了。”

    凡身已到极限,被扭曲塞入凡体的神魂也快散了,我怕是没有来世再去报答东华帝君的恩情。

    这点,东华帝君想必也是清楚的,他只是挥了挥手说了句无妨,顿了顿,又加了句,“你每回带来的酒倒是极好喝的,可惜了。”

    东华帝君带着婴孩离开了。

    大概是知我已近油枯灯灭,喜儿执意要留在我身边。

    我与喜儿自未化形时便在一起,此刻对她自是不舍。

    我看着喜儿,神色已经开始恍惚,却依然强撑着扯出一个笑打趣道,“历个劫都会遇上东华帝君,你们也真是有缘。”

    “你别再说话,那个混蛋,那个混蛋怎么可以挖你的心...”丝毫没有领会我想活跃气氛的意图,喜儿只是拉着我的手,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我们回月老殿,也许,也许月老会有办法!!我们也可以去求西王母,求东王公——”

    其实魔尊倒是没有直接挖我的心,不过我实在无力解释,也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便摇头道,“我强行将神魂与凡身完全融合本就违反了天道,更何况我现今一身修为早已因聚魂而耗尽,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你也是明白的,”我说着又指了指放在洞窟口替我守了四十九年结界的圣枪[诩圣],喘了几下才继续道,“这些年倒是多亏了这把枪,你走的时候带着它吧,既然大战已经开始,带着它至少可保你无恙。”

    气息已经开始不稳,我让喜儿将我扶至洞窟外坐着,抬头便能看到一片春/色,不由笑了,“又到春天了啊——”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那时我刚怀上孩子没多久,腹部尚未显怀,郑言陪我坐在院子里赏花。

    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白医女,也没有要拿我腹中孩子献祭的魔尊,至少那时的郑言还在好好的扮演一名凡间丈夫的角色。

    当时他神色温和的抚摸着我的腹部,像是怕惊扰了孩子一般在我耳畔轻声道,“逸翮思拂霄,若是个男孩便起名郑逸,女孩便叫郑翮(hé),清华觉得可好?”

    我当时靠着郑言斜倚在亭内,因天气过好而有些昏昏欲睡,闻言点了点头道,“小名的话,男孩要叫丸子,女孩就叫团子。”

    我闭上了眼睛。

    若是一切重来,也许我还是会爱上那个温文儒雅的公子。

    耳边传来喜儿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可是我太累了,累到已经睁不开眼睛。

    不远处,一片落花自正与东王公对峙的魔尊东岳面前飘过。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凉亭内,那个身姿娇巧柔软仿若一握就碎,内里却又异常坚强的凡间女子靠在自己身上,有些迷糊却又带着期待的对自己说,“小名的话,男孩要叫丸子,女孩就叫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