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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你来我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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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陆英半坛酒下肚,越发兴奋,和我讲着他镇守边关的故事,边上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姑娘劝道:“侯爷,不能再喝了。”

    “这才喝了半坛子,今儿高兴。”陆英眼睛也没瞧她,自顾和我比划。

    “我爹说过,你一月只能喝半坛,你这一天就喝了半坛,这还得了。”那姑娘在陆英那儿似乎地位很高,也不用敬语,语气似乎在和平辈讲话。

    “没事儿…这才…半、半…”说着说着陆英的声音就没了,我再瞧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笑道:“秋茗,叫人来扶侯爷进屋去,再煮些解酒茶来。”

    “侯爷已经喝成这样,怕是得睡到明日午时呢。”那姑娘道。

    我莞尔:“冷泉酒酒如其名,性冷,在极热之后极冷,半夜侯爷多半会因身上寒冷醒来,到时候得喝杯醒酒茶,不然明日会头疼。”

    那姑娘听我如此说,边道:“相爷果真博闻强识。”

    “半个酒鬼,算不得博闻强识,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我说着,示意她坐下说话,她瞧了瞧已经醉倒的陆英,有些为难,我道,“不打紧,侯爷我自会叫人料理。”我再三要求,她这才坐下来,道:“我叫黄宛桐。”

    “你是黄太医的女儿?”我想到三哥先前和我说的,陆英的随行太医姓黄,是巳国非常有名的太医,经常来辰国辟州采药,和我们这里太医院的太医切磋,“我怎么瞧着你跟侯爷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上下级?”

    黄宛桐不好意思道:“我和侯爷青梅竹马,侯爷平日也就信我些,出门都要我照料。”

    黄宛桐这话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孙雨霁,笑道:“我也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她现在在太医院,我哪儿不舒服,也都是找她的,这事儿说来我和侯爷倒是相似。”

    “那位姑娘想必很厉害。”黄宛桐道,“相爷也很厉害。”

    “哦?何出此言?”

    “今天白天的时候,侯爷闹脾气不住客栈的时候,我就觉得相爷厉害了,相爷一番话,明着是为了侯爷考虑,其实是暗讽了陆家根基不稳,不如周家几十代的沉稳深厚,是不是?”

    黄宛桐如此直白地问我,我倒是没想到。只是笑笑,要她继续讲。

    “还有在酒馆的时候,那老板俊朗非常,气度不凡,却为相爷出言讽刺侯爷,而且事了还送了相爷一坛好酒,你说你厉不厉害?”

    我倒是叫她问住了,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便道:“过慧易夭,黄姑娘。”

    黄宛桐道:“我知道,很多事我看破不说破,我和侯爷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他的性子,他真的就不是勾心斗角的料,我想提点也没有用处,还请相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多多照料侯爷,这冷箭朝夏丞相放也就是了。”

    我忍俊不禁:“怎么,你和夏丞相不是一伙的?”

    “不是。”黄宛桐摇摇头,“夏丞相和谁都处不好,谁都不喜欢他。”

    我心里纳闷,难道巳国内部也不合?那这回巳王为什么会派他们来呢?黄宛桐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难道陆家和夏丞相本就不合,想这次来辰国,借我之手除掉夏乃青?

    这个念头让我一阵恶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真是这样,这次会谈就不是简单的会谈了,不知道有多少股力量在博弈,而这沉甸甸的担子压在我肩上,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果然半夜陆英就醒了,喝了醒酒茶才睡去,翌日本没有什么政事活动,我也就等陆英睡到巳时悠悠转醒,请他来吃早饭。

    我们家除了已经娶妻的三哥自己开府,其余都没有搬出去,而是都住在相府里,本来我上朝的时候,我吃一轮,第二轮是六姐、七哥、八姐这些起早的人吃的,第三轮就是夫人和五哥爱睡懒觉的人吃的,陆英今儿起床的时间和夫人五哥用早饭的时间差不多,不过六姐因着昨晚睡不好,今儿也起晚了。

    饭桌上,一一介绍了人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我已经用过早饭,就坐在一边喝茶,见六姐没什么精神,便道:“六姐,昨儿怎么没睡好?”

    六姐没精打采道:“最近总觉得睡不好,老冒冷汗,大半夜的惊醒,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改明儿叫孙雨霁来家里一趟,给你瞧瞧。”我道。夫人不悦道:“为什么又叫她来家里?那不是又得住几天?”“五哥不知道去哪儿野了,弄得身上经常有淤青,顺便叫她来看看。”我劝道,“要不她来的这几天你就回家住去呗?”又想到陆英在场,便笑道,“让侯爷见笑了。”

    陆英摇摇头笑道:“我倒觉得很家常,像我家里一样。”自从昨天喝了酒,似乎陆英和我关系已经近了不少,男人就是奇怪,能用一顿酒解决的事情,千万别用嘴说。

    “宛桐打小跟着她爹学医,不如叫她给看看,也就不用去宫里叫太医了。”陆英道,“再者彧彤姑娘这病还是早治为好,不然睡也睡不安生。”

    我心说陆英虽然对我还是侯爷侯爷地叫,不过对我六姐倒是“彧彤姑娘”这样叫上了?我三个姐姐,长得都还不错,其中以八姐周彧黛风评最高,不过六姐温婉和善,也很受欢迎,我这发呆的功夫,陆英已经开始关切我六姐了,我心说陆英家世是不错,只是我如今对陆英印象并不太好,可不能叫他把我姐姐拐走了。

    晚上是平王的宫宴,我打小就每年元宵、上巳、端午、盂兰盆等节日都进宫吃宫宴,对宫宴兴趣阑珊,只是听三哥说这回宫宴不同往常,会有民间歌姬前来助兴,还有唱戏本子的。因着巳国民风开放,宫里规矩也不如辰国森严,为了取悦巳国使团,也就放宽的规矩。

    三哥说这回演出的负责人是他,他亲自去子夜楼挑了姑娘们,还有几个粉雕玉琢的小伙子,保证让平王、巳国使团都满意。

    三哥这么一说,我对宫宴也就有了兴趣,晚上带上夫人和陆英黄宛桐就进宫去了。到了殿里,发现何允晟也带了软青来,软青第一次来宫宴,眼里全是新奇。

    何允晟发现我身边多了个陌生人,便过来打招呼:“彧蓝…”

    我生怕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打断他道:“这位是巳国的巳武侯陆英。陆侯爷,这位是我们辰国的辰祺侯何允晟。”

    陆英伸出手来:“久仰大名。”

    何允晟挑挑眉,也把手伸过去,二人握了好一会儿,连我一个在边上看着的都能看出两个人在互相用力,何允晟内力浑厚,我生怕陆英支撑不住,不过看陆英脸上还是神态自若,心下叹服陆英的定力。

    “相爷、夫人。”软青一声喊,打破了二人比较的平衡,何允晟也就顺势把手缩了回来,道:“陆侯爷,这是内人软青。”软青一听对方是侯爷,立刻行礼。陆英也点头回礼,笑道:“侯爷夫人真绝色,侯爷好福气。”“哪里哪里,侯爷过誉了。”

    他俩假情假意地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我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不一会儿人就到齐了,开宴之后,就有女子款款走进来,走在最前的背着一把琴,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明眸,身段婀娜。何允晟凑到我耳边道:“辰国历史上最负盛名的乐师是谁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石青啊。”我翻了个白眼,“石青和我爷爷交好,他死后,他那把绝世琴还放在我家呢。”

    “石青一辈子只收了一个徒弟,这你也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好像是羽州人,叫锦衣。不过我听说锦衣前年去世了。”

    “对头,这个背着琴的姑娘,就是锦衣唯一的女儿,锦瑟。”

    我吃惊道:“今儿怎么把锦瑟也请来了?”

    “我和你说,你今儿可算来着了,锦瑟弹得一手好琴不说,她可是百知录美人榜榜上有名的姑娘,真是绝色!”何允晟又看了眼软青,道,“我家软青虽说也是绝色,但不一定比得上她。”

    “得了,你又没见过人家,怎么知道人家长得怎么样?再说了,人家还蒙着脸呢,且听听琴如何。”我偷偷去看夫人,夫人正在专心嗑瓜子,和软青小声聊天,没有注意我们这边,松了口气。

    锦瑟后面的姑娘里有软红,还有听雨听雪,都是子夜楼的名角儿,锦瑟的琴加上她们的歌,宛如天成,听得在座的都是如痴如醉,手跟着调子打着节拍。三曲歌罢,我们还意犹未尽,这时又进来一个姑娘,何允晟眼尖,道:“赵师师!”

    “不就赵师师吗,看你激动的。”夫人白了他一眼。

    “冬葵,你瞧瞧人家长啥样,再看看你自己长啥样;你瞧瞧人家这身段,再瞧瞧你自己的身段,啧啧啧,真是没法比。”何允晟冲夫人做了个鬼脸,夫人就要伸手打他,软青横在中间,笑道:“姐姐别和侯爷一般计较,姐姐嫁给了相爷,一生荣华,相爷又宠你,你这命不比赵师师好了千百倍?再者,姐姐什么身份,赵师师什么身份,本就是没法比的。”

    软青一番话倒是说到了夫人心坎儿里,夫人受用地哼了一声也就不再发作,软青转头对何允晟嗔道:“私底下说说倒也罢了,今儿是宫宴,你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是是是,软青大人,我错啦。”何允晟把软青揽过来,“我觉得你这脸这身段这命都比赵师师好了千百倍,你说呢?”

    “大庭广众的,你再腻歪小心我踹你出去。”我笑道。

    我去瞧宴上的人,一个个是被赵师师迷得眼睛都挪不开,连夏乃青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我不禁感叹赵师师跳舞确实比常人厉害不少。

    赵师师舞毕,领着一众舞者歌者下跪行大礼,平王似乎也很开心,开口便是封赏。夏乃青起身道:“陛下,赵师师姑娘真是纤腰灵动,回眸浅笑,倾身起舞,犹如月下仙子,臣再也没见过水袖舞得如此好的女子了。”

    夏乃青话音刚落,何允晟就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不好,我瞧这老头要出口要下赵师师!”

    我刚想说不会吧,就听夏乃青道:“臣斗胆求陛下将赵姑娘赐给臣。”

    何允晟立刻转头来看我:“我说得没错吧?这下可完了,要是叫这老头带走了赵师师,咱们损失可大了。”

    我轻声道:“你且看赵师师怎么回答。”

    “赵师师还能怎么回答?若是陛下赐的,她还能抗旨么?”何允晟道。

    何允晟话音刚落,赵师师清脆的声音响起:“妾不愿意。”

    我立刻去瞧夏乃青的脸色,他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变得冰冷,我又去看陆英,陆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其他使臣们也没有要出来说话的意思。

    赵师师仍然跪在那里,神色清冷,高傲得像只孔雀。

    夏乃青身居相位,赵师师如此不给他面子,我怕他要发作,正想着如何开口解围,平王道:“孤若下旨将你赐给夏丞相,你还打算抗旨么?”

    “妾只知周丞相,不知夏丞相。”赵师师冷冷道,“陛下若执意赐妾于这位大人,妾立刻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