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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执手相看泪眼
“你对我到底了解多少？”
神秘人肆意大笑：“该了解的自然都了如指掌，你就按我指示的做，我保证会取得你想要的结果。”
“请你明示，我还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道理很简单，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要想赢得敌人，首先就要了解敌人，抓住对方的弱点，你离成功就不远了。”
陆琪思索片刻，不确定的说：“你是让我儿子去求卓素素，通过卓素素来让唐立哲接纳我们母子？”
“慕小姐聪明。一点即通，难怪当年外界都纷纷相传，你与那位死掉的赵明辉先生，是唐立哲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陆琪不想听他提到这些：“这个方法真的管用？”
“管不管用试过才知道，卓素素最大的弱点是心软，倘若你让你的儿子去哀求她，她定不会坐视不理，而对于唐立哲而言，卓素素的话比任何人都管用，再反观卓素素，她有一个残缺的童年，而你的儿子恰恰能触到她心底的痛点，她从你儿子身上将会看到过去她自己可怜的影子。”
陆琪可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神秘人，不单对自己了解，对卓素素同样不陌生，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人隐藏在自己的身边，用一双他能看见你，你却看不见他的眼神注视着你，真是想想都觉得恐怖至极。
“那我试试吧。”
“好，要是成功了，可记得要打电话跟我报喜啊。”
对方挂断了电话，陆琪对着手机沉思了许久，缓步来到儿子的房间。
“乐乐。”
“妈妈。”
唐乐正在自己的小书桌边画画，见母亲进来，忽然慌张的将画纸藏了起来。
他的小动作岂能瞒过陆琪犀利的双眼，她蹩眉走到儿子面前：“你在画什么？”
“没、没什么。”
“我看看。”
她板着面孔伸出手，态度不容拒绝。
唐乐小心翼翼的将一副画放到了妈妈的手掌心中，陆琪在看到画纸上的肖像后，心被狠狠的蛰痛，虽然儿子画的歪歪扭扭，可是也能从模糊的轮廓中辨别出那是卓素素的肖像。
“妈妈对不起……”
唐乐知道自己犯了错，心虚的低下头。
“你就这么喜欢她？”
唐乐不说话。
“你知道她是谁吗？”
“抢走我爸爸的女人。”
“你既然知道，你还喜欢她？那要不要妈妈把你送到她身边，以后让你和她还有爸爸你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呢？”
“不要，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画她，我只画妈妈……”
唐乐的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陆琪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孩子柔软的头发，哽咽道：“乐乐，这几年，妈妈带着你两个人生活，有多么辛苦别人不清楚，你该是知道的对吗？妈妈真的很爱你的爸爸，也好想你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现在你那位姐姐却让我们原本可以完整的家庭破碎了，如今只有你，能让姐姐回心转意，把爸爸还给我们，乐乐，你去求那位姐姐，劝爸爸接我们回家好吗？”
唐乐蓦然石化，他年纪虽小，很多大人之间的情感纠葛还不是很清楚，可是有一点他明白，妈妈爱爸爸，姐姐也爱，如果他让姐姐把爸爸还给他和妈妈，那么姐姐也一定会伤心，就像现在的他和妈妈一样。
“怎么，你不愿意？”
看着孩子为难的表情，陆琪觉得不可思议，他才多大，他明白什么，他这个年龄不该出现这样的心理变化。
“我怕姐姐伤心……”
唐乐实话实话。
“那你就不怕我伤心了？？”
陆琪忽尔咆哮，唐乐最害怕的就是母亲发怒的样子，陆琪情绪激动的说：“是我先认识的你爸爸，而且我还跟你爸爸生了你，而她算什么？她和你爸爸之间什么都没有！”
“这几年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你会站在外人一边来伤我的心，早知道这样，我当初何苦受这么多罪，顶着那么大压力生下你，你既然那么喜欢她，那就去和她一起过吧，去吧去吧！！”
陆琪一边说一边推搡着孩子，作势要把他赶出去。
唐乐哇一声哭了，扑在陆琪怀里道歉：“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我只要和妈妈在一起。”
到底血浓于水，纵然母亲平日里对他再苛刻，也还是不想离开妈妈的身边。
陆琪情绪平静下来后，就声泪俱下的对儿子说：“乐乐，你要明白，姐姐知道爸爸有你这个私生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和爸爸在一起了，既然这样，爸爸和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只不过爸爸只听姐姐一个人的话，而能在姐姐面前说的上话的人又只有你，所以妈妈才希望你去求姐姐，只要你开口，她就一定能说服爸爸，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你以后就可以天天见到爸爸了。”
在母亲殷切期盼的目光下，唐乐别无选择的含泪答应了。
陆琪通过江茵，得知了卓素素目前的住所。
她把唐乐带到了目的地，就放开孩子的手，把孩子丢在门口，一个人回车里等着。
素素正呆在书房里平静的翻阅着一本书，门口守卫的人来报：“卓小姐，外面有个小孩说要找你。”
“小孩？”
素素挑眉。
短暂的讶异，她心里默默的想，应该不会是他吧。
当唐乐被守门人带到面前时，素素的心情复杂的无法形容。
曾经她是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可现在这个孩子却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唐立哲的私生子。
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对她的处境最大的讽刺。
不过想到如今她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一切又都无所谓了，她走到唐乐面前，轻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唐乐昂头望着她，慢慢的，慢慢的，虽然在心里压抑着，但眼眶还是积满了泪水。
“坐下来说。”
素素示意他坐到书房右侧的会客沙发上。
唐乐走到沙发边，却站着没动，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心里那样难过，他打心眼里喜欢姐姐，姐姐却偏偏是他爸爸喜欢的女人。
“谁把你带来的？”
素素问的温和，唐乐依旧闭口不言。
素素不再盘问，他不过是个孩子，若没有大人的安排，怎会随意出现。
“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唐乐咬了咬唇，终于从嘴里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有……”
“要说什么，说吧，我听着。”
素素拭目以待，唐乐的出现，必然是陆琪的安排，她倒要看看，那个女人把孩子送到她这里，是几个意思。
“姐……姐姐，我想要爸爸……”
素素的心忽得一沉，脸色僵硬地说：“你想要爸爸，去找他就是，我这里没有你爸爸。”
“可是妈妈说，只有你能让爸爸把我接回家。”
“这是你妈妈说的？”
“恩。”
唐乐抽泣着点点头。
“你妈妈太高估我了，我现在和你爸爸已然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唐乐的头越往下垂越低，看着他那般无助的模样，素素的心极其不是滋味：“你妈妈真是够残忍，大人世界的事，却让你这小孩子掺和进来！”
“不是妈妈的错，是我自己没用，我说不出来……”
“你说不出来什么？”
“我说不出来，让姐姐把爸爸还给我，我知道我爱爸爸，姐姐也爱，我不想跟姐姐抢爸爸，可是妈妈说，姐姐不会和爸爸在一起了，所以我们可以和爸爸在一起。”
唐乐哭着说完这些话，素素的眼眶也湿了，已经结痂的伤口滴出血来，她颤抖的摸向孩子的脸，绝望的说：“是的，你妈妈没有说错，姐姐不会和你爸爸在一起了，也没有办法在一起了，我会尽力，为你做这最后一件事，是我认识你丢丢全部的情谊，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找姐姐了，我们注定是不能相识的关系……”
唐乐临走前，对素素说了最后一句，算是道别也算是初见的话——
“姐姐，请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叫唐乐。”
唐乐走后，素素捂着自己的心脏，久久未能驱散心中的痛楚……
她何尝不知道，唐乐是陆琪的手段，她甘愿让她得逞，并不是惧怕这个女人，而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孩子，是无辜的，孩子，他值得拥有一个家。
何况现在自己，已经没有私心再去想其它。
冬日的傍晚，唐立哲意外接到了素素打来的电话。
春节就这样在遗憾和痛苦中过去，原本该是多么喜庆的日子，却最后成了永恒的伤痛。
节后的大街，仍然可以听到零星的鞭炮声，街上的人并不多，依稀的几个，素素坐在一家咖啡馆的二楼，在夕阳的余晖下，苍白着一张脸，俯视着外面，偶尔走过的三三两两陌生人。
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而我们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总是希望回到最初相识的地点，如果能够再一次选择的话，她希望，她和他，可以停留在人生若只如初见。
唐立哲比约定时间整整晚了半个多钟头，并不是他没有时间观念，而是他无法相信，素素会主动约他见面，十天了，从婚礼那天，她头也不回的走掉，到现在整整十天，这十天，他过的像行尸走肉一样，若不是那天王珂的话让他从混沌中清醒，他或许还以为，两个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她仍然是那个在炊烟中，等待他归家的女人……
面对姗姗来迟的唐立哲，素素并未有任何谴责之意，历经浩劫后重新再见，两个人望着对方，似有千言万语，却未必能说的出一句。
长久的沉默，素素打破宁静：“你还好吧？”
唐立哲的心一阵刺痛：“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问你。”
明明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她，为什么还要问他好不好，他好不好已经不重要，失去了她，他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挺好的。”
素素回答，并且努力绽现出一抹笑容：“我若是不好，如何有勇气约你出来见面。”
“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已经说服自己放下了一切，你也放下吧。”
“我会努力……”
唐立哲停顿一下：“但是，我并不一定能做到。”
“你做得到也得做，做不到也得做，因为……”
素素举起自己的无名指，那里，是今天早上，温启才给她戴上的婚戒：“我已经结婚了。”
一句我已经结婚了，像一记威力十足的炸弹，瞬间将唐立哲炸的四分五裂，筋骨俱碎。
“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唐立哲死死的望着她，内心第一次感到彷徨无措，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看来你的新助理没有告诉你，我在领证的那天，他亲眼所见。”
唐立哲回忆起某天，王珂对自己说的话，他和卓素素之间，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原来，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而是心中早已了然。
灭顶的痛楚让唐立哲几乎要倒下，他单手拖着自己的额头，胀红了眼眶，没错，放弃卓素素是他自己说的话，向命运认输也是他的念头，可是， 这其中不包括素素嫁给别人，还是怎样的速度，完全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痛到近乎窒息，像被一根吸管紧紧的吸附进去，他喘不了气，痛苦，压抑，绝望，抓狂，各种情绪在心底蔓延，直到最后失控的冲出咖啡厅。
唐立哲一路狂奔向对面的天桥，那是一条可以俯览整个城市的桥，素素紧紧追在他身后，冬日冷冽的风先后从两人面前吹过，风化了遗留在颊边的泪。
这一生，我只想好好的爱你，可你却嫁给了别人。
这一生，我只想做你相夫教子的小妻子，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曾经以为只要努力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能分开彼此，后来才发现世界末日也比不上现实……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立哲站在天桥顶上，面朝着脚下的城市，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痛彻心扉的嘶吼声。
素素站在他身后百米的距离，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他的心痛，她感同身受，就如同她那天走出结婚的酒店一样，她知道，这一生，定然都不会与他再来这样的地方。
唐立哲不停的嘶吼，吼的嗓子都出了血，像悲鸣的野兽，那是垂死的哭泣，素素再也听不下去，哭着上前制止：“不要叫了，停下来，我命令你停下来！！”
“素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快嫁给别人？你让我好绝望，你感受到没有，这里痛的支离破碎……”
唐立哲抓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腔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素素落泪点头，哭泣告知：“我只有嫁给别人，我才能活下去，才能从过去中解脱，这与你与我，是最好的结果，我们都认命吧。”
“你以为回忆是一缕青烟，风一吹就散了，我们的过去，七年的感情，要如何才能忘的了？？”
“你忘不了是你的事，但我既然有勇气开始新的生活，我就有勇气把过去一切统统忘掉……”
“卓素素，你好残忍！”
他咆哮。
“是我残忍吗？是没错，我不该那么早爱上你，在你还不爱我的时候，在你急于摆脱我的时候，若那时候你像我一样爱你，你何以会和别的女人生下那个孩子，如果没有那个孩子，现在一切结果都会不同，可偏偏命运就是没有朝我们彼此期望的方向发展，既然一切无力回天，唯有接受和认命，孩子是一个生命，它不是一件物品，想丢弃就丢弃，生了他就要接纳他，就要负起你当时没有想过负起的责任，你不愿意也好，不甘心也好，人活着总要为自己走错的每一步路付出代价！”
唐立哲瘫倒在地上：“你现在是想要我接受那个孩子吗？”
他的眼神充满绝望，空洞的已经没有灵魂。
“是的，因为我自己孤儿的身份，和无依无助的童年，我希望你能接受那个孩子，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不希望再看到那个孩子因为大人之间犯的错而受到牵连，这是我的心愿，如果你还对我有一丝情分，请你替我将它实现……”
是不是实现了，彼此之间就再无任何情分，从此，各自过着不相干的生活。
“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是……”
素素艰难回答，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不需要有什么善举，她不需要任何人感激她，她做这样的事，伤的是自己的心，成全的却是别人的一生。
大人再怎么错，孩子纵然都是无辜的，既然彼此都已没有退路，那就该是负起责任的时候了。
如果，曾经的她有一个完整的家，那么，她何以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一个无情的误解，纷乱了幸福的脚步，当命运的死结终于用代价打开，一切都为时已晚……
这一年，他们成为了彼此的路人甲。
他成全了她的心愿，她辜负了他的挚爱。
他们终于还是结束了，去向一个没有彼此的未来。
或许此去经年，他们还会偶尔想起对方，想起曾经一起看过的生如夏花与秋风萧瑟.......
只是，她的世，从此无他。
他的世，只剩逃离。
那一天，青甫桥上分别，互道珍重，转过身时，都已哭成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