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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家有熊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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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家有熊孩

    她还是个孩子啊,我们不能放过她!

    谢安摸了摸鼻子,正想着这小萝莉是不是要哭了,就见传闻中被人说爱鹅成痴、反应迟钝的小萝莉果然提着裙走了过来。

    这丫头比他要大一岁,所以比他要高半个个头。

    两人面对面站着,谢安紧盯着她的表情,心想着,万一她哭了,得马上哄,万一发脾气了,那就劫持大白鹅当鹅质马上溜回家。

    但萝莉不哭不闹,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谢安被她这么盯看着,像是有人在外砸他的窗子似的。他来到东晋不过数月,虽然有兄长溺爱,但仍活得小心翼翼,毕竟演戏这种专业活不是人人都做得好。

    装早慧的孩童,少一分天真就显得假,多一分成熟就显得怪异。

    说实话,有点累,快点长大就好了。

    但面前,萝莉就这么无声地砸他封闭得紧紧的内心,她显得那么天真而专注,就如同她盯着鹅和池水的时候,一旦看着什么,就全身心投入。

    不知为何,谢安有点怂了。

    他连忙将大白鹅塞到这萝莉怀里,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我就是来送还鹅的,它跑到我家后院厨房去了。”

    王熙之抱着鹅,用脸蹭了蹭鹅颈,鹅嘎嘎嘎叫起来。

    谢安越发感到尴尬,又补充道:“我是住在对门,谢家三郎,我叫阿狸。”

    王熙之将鹅放在地上,拍了拍手,“我叫阿菟。”

    这就算是认识了吧。

    不过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安木桩子地杵了一会,正要告辞,就见面前雪人似的小萝莉忽然咯咯地笑起来,“你刚说那些好吃的,把鹅换成鸭,我觉得也很好吃的样子。”

    “看来阿菟真的喜欢鹅啊!”谢安感叹道。

    王熙之认真道:“它们是我的朋友,有一只叫大白的我特别喜欢,没人陪我玩,大白就会来陪我。”

    听这话,看来她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因为周岁时读出蓬莱法帖,却四年间一字未写,承载了太多他人期望,一旦落空,反而倍受冷落。

    即使她现在才五岁。

    谢安安慰她,“我刚回建康,也没有朋友,我们两家很近,下次我带卤鸭翅给你吃。”

    王熙之咽了咽口水,“嗯,鸭翅……就这么说定了哦!那你要快点来,我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你随时都可以来送鸭翅!”

    谢安往回走了几步,忽然想到拧着的小坛青梅,忙又折回去将坛子放在案几上,仔细叮嘱,“这是家里腌的青梅,不可吃多,不然会伤牙伤胃。”

    王熙之乖乖点头。

    谢安心中又叹了口气,看来她真是可怜,不但没有朋友,肯定平日连吃食也很一般,毕竟她是孤身寄住在伯父家,下人肯定不尽心。

    所以他完全是叹着气回家的,一想到穿越过来却改变了世界线,害了自己的偶像,一代书圣的传说恐怕就再也没有了。

    一回到家,谢安就觉得自己感冒愈发严重,看来低估了这江东冬季的寒冷程度,鼻子有点堵,说话瓮声瓮气的,头也有些昏沉。

    谢父去了吏部,焦氏也不在家,听仆人说他的四弟谢万因吃了王熙之的鹅,被谢父禁足,在西院。

    那就去西院看看四弟吧,毕竟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在仆人的带领下,他很快见到了四弟谢万。

    小胖墩正拿着笔、对着纸,小胖脸都皱起来了,手边放着一本崭新的《南华经》,看来是在抄里面的内容。

    《南华经》即是《庄子》,是玄门道家必读之书。

    看人进来,那小胖墩忽然抛笔长叹,“比起练字,吾宁曳尾于涂中啊!”

    好欠揍的小子。谢安腹诽,但面不露色,熟练工地扮演同岁小哥哥的角色,温和道:“阿蛰原来在读《秋水篇》。”

    《庄子·秋水》中有一经典寓言,名为“曳尾涂中”,是庄子以三千年老龟“宁愿活在泥水中拖尾而行,也不愿死去留下骸骨被珍藏在宗庙”为喻,向楚王表示自己不愿接受国职政事,宁愿如乌龟般拖着尾巴在泥污中,显示其对名利的淡泊和对权势的蔑视。

    这一寓言原本是充分体现了乱世有识之士对规避乱政、淡泊世事的风雅,但从这小子口中说出,反倒是将这练字当作了迫害他的苦差事。

    谢万嘿嘿一笑,仔细盯着谢安端详,“三哥可是赞同我的说法?”

    小孩就是容易人来熟啊,这小子看到谢安手中从厨房带来的裂纹蒸饼,立刻抛下笔,扑了过来。

    谢安转念,将手中的饼往后收了收,正色道:“我非子,固不知子之苦,子非龟,安知龟之乐?”

    谢万歪着头答道:“龟于泥泞中,虽不如安乐窝,却能存活,何能不乐?”

    谢安道:“庄子避世,是在当时之世,龟于泥泞,事关性命不得而为之,但你若避之,苟延残喘矣!”

    “苟延残喘何解?”谢万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觉得十分新鲜。

    谢安心中咯噔,原来这时还没这个成语,于是干脆用大白话道:“就是,你若怠懒,小心被阿爹打得半月下不了床,到时候你躺在床上,身上疼痛难当,大喘着气,多惨多可怜呐,这就是苟延残喘。”

    谢万连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屁股,哭丧着脸,“不要啊,前几天阿爹刚打了我一顿,昨晚阿娘听说三哥你入了弱鱼池,一大早天都没亮就叫醒我,让我练字。三哥,你看看我的眼睛,又红又肿的。”

    谢安终于把饼给他,亲昵道:“乖,以后庄老所语不能乱用,若被外人听到,会说我谢氏无教。”

    谢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边吃边诉苦,“安哥,你待我真好,来看我还记得给我加餐,阿娘总说我太胖有失世家仪态,朝食那顿不让我多吃。”

    谢安趁他吃饼之时,翻了几篇他抄的帖,想来应该是阿父手把手教的,又加上焦氏的督促,字写得还算可以。

    看着这小子狼吞虎咽,他心软道:“等阿爹回来我求他放你出来,跟我一起学习。”

    “不不不,尚哥说过,书房那边不让我去,我也不想去,上次不知看了个什么东西让我吐他一身,当时他都要打我了,幸好我溜得快……”谢万心有余悸,作为一个灵活的胖子,他颇感自豪。

    大约也是因为家中多了个同龄的兄弟做玩伴,谢万神秘兮兮地支开了仆人,将小书房门关了起来,然后像藏宝贝似的从放纸张的藤笼里取出一小纸包。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打开,献宝似的放到谢安面前。

    一堆淡赤色的粉末?这是啥?

    谢安努力嗅了嗅,没味道?想到自己感冒加重,估计是鼻塞闻不着味了。

    谢万得意洋洋,“好东西哦,一般人我才舍不得给他,这可是我费了老大劲才偷……拿来的!”

    “这是啥?”谢安问道。

    谢万的小胖手捏一小撮,放在了舌尖,眼睛都眯了起来,慢悠悠道:“寒食散呀,吃了这个,我人也精神了,大冬天也不冷……”

    他话没说完,谢安心中骂了一声“卧槽”,一把将四弟手中的纸包攥在手里,然后抓过桌上压纸的镇尺,啪地重重打在了四弟谢万的屁股上。

    “你小名叫阿蛰是吧!取‘熊罴,蛰兽也’之意是吧!我先前以为你只是胖得像熊,没想到你特喵的真是个熊孩子啊!”

    “想要精神是吧?打一顿就精神了!”

    “想不冷是吧?打一顿屁股肿了就不冷了!”

    谢万有些懵了,怎么回事呀,原本亲切温和的三哥,怎么忽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阿娘,三哥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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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为了给谢家四兄弟取小名,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地坑了熊孩子谢万啊。历史上只有二哥谢据的小名是虎子有记载。王羲之的小名是在某篇资料里看到的,也是后人推断。